第十五章 若真改悔，当立字据

李未央的这话，只是虚晃一枪。

　　如今，他可不敢正面和冠君侯硬刚。

　　此时，冠君侯正处于盛怒之下。

　　他心里可清楚的很，人在激动之时，可莫要前去招惹。

　　一旦将他激怒，指不定便要舞刀弄枪。

　　须知，这冠君侯可是军士出身，凶名在外，早已有赫赫威名。

　　而且此时，寝宫中空无一人。

　　一对一，绝无半点胜算。

　　他可不想就此送命。

　　而他话音刚落，冠君侯像是没听见他说话一样，将他完全忽视又自顾自的说道：

　　“陛下，此乃后宫之事，我本不应该站出来表明立场！”

　　“但此事着实凶残，亘古未闻，老臣便不能装作双耳失聪，不过问此事了！”

　　“今日，陛下，要给老臣一个交代！也要给这朝廷百官！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这话说完之后，冠君侯就在床边坐了下来。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眼里仍然洒露着凶光。

　　李未央被看得心里发毛，哆嗦着又贴了贴墙。

　　“爱卿，你打算让朕如何交代？”

　　“或者说你准备如何处置朕？”

　　李未央咽了咽口水问道。

　　冠君侯呵呵一笑。

　　“陛下言重了，做臣子的岂敢处之陛下，按道理说，这天下本就是陛下所有，与老臣无关，但，老臣先负先皇所托，此事便不能不管！”

　　“至于陛下如何给老臣个交代，那就容陛下想想，一会儿说与老臣听！”

　　看着李未央惶恐的模样，冠君侯此时的脸色缓和了不少。

　　在他话说完之后，寝宫当中又变得寂静无比。

　　李未央仿佛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而没过多久，汪直就捧了一碗醒酒汤到了寝宫当中。

　　他刚走进来，便感到气氛不对，慌张在门口站住了脚步。

　　这时，冠君侯对他招了招手。

　　“过来，把醒酒汤喂给陛下喝！”

　　汪直不敢耽搁，赶紧端着醒酒汤到了李未央身边。

　　“陛下，下床来，容老奴伺候陛下把这碗醒酒汤喝了吧！”

　　汪直模样恭敬说道。

　　李未央只得从床上下来，坐在床边任由汪直用勺子，一勺接一勺把那醒酒汤喂一下。

　　他本就不醉，醒酒汤自然没什么作用。

　　但在喝下之后，李未央还是尽力让自己的目光恢复了些许清明。

　　“爱卿教训的是！是朕过于放纵了！朕着实是不该诛杀秦媚儿，伤了爱卿的心。”

　　他边说边朝着冠君侯看去。

　　但冠君侯那紧绷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的表情。

　　这样的一幕，又让李未央心头一紧。

　　“爱卿，不如这样可好？”

　　“如今，朕的奶娘已经被朕摧残至死，朕听爱卿的教训之后觉得心中有愧。”

　　“为了洗刷朕身上的罪恶，也使奶娘的魂灵得到安息，不如请国师带僧人为奶娘日夜诵经，超度几日，在由朕下令将奶娘后葬？”

　　他小心翼翼问道。

　　冠君侯朝他看了过来。

　　“陛下若是有心，如此最好！”

　　“不过，如今听说秦媚儿还暴尸于马场之中！”

　　“此等丑闻，还望陛下下令速速收场！”

　　“若是传至朝廷百官而终，只怕是那百官要暗中唾骂陛下，而若是传至民间，只怕再过千百年，陛下依旧难以洗刷骂名！”

　　他长叹一声，紧锁眉关说道。

　　“爱卿……爱卿所言甚是！”

　　李未央点头称是，赶紧朝着汪直看去。

　　“去！快去马场！将朕的奶娘的尸骨好生装殓！”

　　“朕如今先和爱卿说上一番话，待爱卿走后，朕亲自去看奶娘，为她三日守灵！”

　　李未央匆忙挥手道。

　　汪直却并未离开，他低头悄然朝着冠君侯看去。

　　等看到冠君侯微微点头后，这才应了李未央一声，离开了寝宫。

　　他走之后，李未央又朝着冠君侯看去。

　　“爱卿，朕决定痛改前非了！”

　　他突然说，在说这话时，仔细打量着冠君侯的脸色。

　　冠君侯眉头微皱，但很快脸上就绽放了笑颜。

　　“陛下此话当真？”

　　李未央露出坚决之色，使劲点头，一拳砸在了这床榻之上。

　　“自然当真！”

　　“今日，朕已经被爱卿骂醒！”

　　“爱卿说的对，纵然是翻遍史书，也再难找到如同朕一般昏庸之人！”

　　“祖宗打江山不易，朕却如此守江山！这岂不是要将主动的心血付诸流水？若朕有朝一日老去，岂有颜面在泉下面对先人？”

　　李未央激动说道。

　　冠君侯哈哈大笑，“陛下，老臣甚是欣慰啊！”

　　说着，他像是看晚辈一般，眼里露出慈祥之色。

　　“民间有浪子回头金不换的说法，而那佛典之中也有苦海无边回头是岸的金玉良言！”

　　“今日老臣能听闻陛下愿意改悔，纵是死，也心中无憾！”

　　他轻轻拍着李未央的肩膀，而李未央也不敢抗拒，任由他轻拍着自己。

　　而就在几个呼吸之后，冠君侯轻轻点头。

　　“如此好，如此真好！”

　　他脸上带笑说，但下一刻嘴角却露出了一抹诡异之色。

　　“陛下，口说无凭，陛下真有改悔之意，不如今日与老臣从约法三章？”

　　约法三章？

　　李未央心头一跳。

　　这老东西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疑惑的目光朝着冠君侯看去，而在他的注视之中，冠君侯从床边站起到了桌案前。

　　他从笔架上拿来了一支狼毫笔，从砚台中蘸了些墨水。

　　“陛下，且到老臣身边来！”

　　他对着李未央招了招手。

　　李未央慢慢下了床，夺步到了他的身边。

　　这时，冠君侯拉来一张椅子，把他按在其中，又把那支狼毫笔塞进了他的手里。

　　“陛下，老臣承蒙圣恩，有监管陛下之职。”

　　“既然陛下今日称言改悔，那不如将这改悔之心写于纸上，事后老臣凭着字据来督促陛下，也算是能给陛下一些警醒。”

　　他笑着说道。

　　李未央似乎在这一刻明白了这老家伙的意图。

　　心头微颤，心弦也不由得紧绷。

　　这老狐狸想的妙啊！

　　一旦让他拿到了字据，往后拿捏自己，岂不是有实有凭？

　　一时间，李未央心中纠结不已。

　　但就在这时，冠君侯的声音又传入他的耳中。

　　“陛下何故犹豫？”

　　“为何迟迟不肯下笔？”

　　“莫非……莫非陛下方才那番发自肺腑之言，是在哄骗老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