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王叔何出此言？

话意有所指，冠君侯神色骤变。

　　这不正是在说他？

　　小皇帝这是何意？

　　心思转动，刹那眼中锋芒显现，威严尽数显露在脸上。

　　“陛下，圣贤曾说过，君王之梦当是上天启发。”

　　“在那梦境之中，陛下曾看到过那手是属于何人？”

　　冠君侯声音毫无波澜问道。

　　这话，看似关怀，实则也是为了试探。

　　听闻此言，李未央哽咽摇头，“朕岂会得知？”

　　“这梦魇是如此真实，让朕心中极不安宁，不及醒来便是惶恐万分。”

　　冠君侯点头，这小皇帝倒是不傻。

　　“陛下既然不知那黑手是何人，依老臣之见，不如请国师为陛下解梦可好？”

　　他又问道。

　　解梦？

　　李未央暗自蹙眉，心中隐隐感到不妙。

　　如今他借酒说梦实则是为了点一点冠君侯，他却说要解梦，那还得了？

　　若如他所说，按他那秉性，暗中交代国师两句，这黑手之名的屎盆子不就扣在了他政敌的头上？

　　李未央岂会不知，国师早就已经明珠暗投。

　　“这……”

　　一阵沉默，李未央正在想借口回绝。

　　但这时，冠君侯却抢先一步截了他要说的话。

　　“陛下放心，容老臣稍后回去通知国师一声，国师乃是奇人，由他来为陛下解梦，相信不久之后便能知晓这黑手是何人。”

　　“到那时，陛下也莫要慌张，老臣甘为马前卒为陛下两肋插刀，定不遗余力铲除这妄图染指朝纲的奸佞！”

　　他义愤填膺说道，语气威严，字句铿锵，着实是像极了那深明大义忠肝义胆之人。

　　李未央心头发苦，暗自悔恨。

　　他心中烦躁难，但却不敢表露于脸上。

　　“如此也好，那就有劳爱卿了！”

　　说完这句，他便从冠君侯的身上起开，躺在床上，双目看着屋顶。

　　他着实是低估了冠君侯这个老狐狸。

　　虽说他是穿越之人，可在这种老狐狸精的面前，过浅的人生阅历，仍然使得他的做法看起来有些天真。

　　往后，可断然不能心血来潮，做这种天真之事。

　　万事皆须仔细谋划一番。

　　想着，他全然没有注意到冠军候眼里一闪而过一抹蔑视。

　　小皇帝的本意他岂会不知？

　　三言两句便化被动为主动，甚至还将祸水东引。

　　“陛下，那此事便如此决断了。”

　　“老臣身为两朝元老，自当鼎力辅佐朝纲。”

　　一片寂静声中，冠军后又突然说道。

　　说完，他停顿一番，轻轻拍了拍李未央的手臂。

　　“陛下，微臣之忠心天地可鉴，时至今日，微臣仍记得先皇在登天之日在榻上拉着老臣。”

　　“那时，先皇同老臣说过，他心中感念老臣的战功与忠心，暗中给老臣下达了一道口谕。”

　　“口谕中说，要老臣尽忠辅佐陛下做个明君……”

　　他幽幽看去，看到李未央的眉头之间已是紧紧皱起，一句话都没有，而是仔细聆听着。

　　他吐出一口气，从龙床上站起，在屋中来回踱步走着，一言不发。

　　十来个呼吸之后，他终于停下，站在屋里的香炉前凝视向李未央。

　　“老臣那时惶恐难安，便回绝了先皇，说是老臣已是行将就木，也是愚顿之人，万不敢承受先皇遗命。”

　　“但先皇却说新君刚立，无人辅佐可是万不可行。”

　　“老臣无奈，便应了下来。但这几年，老臣却是还未在心中做下决定。”

　　他突然说道。

　　接下来的话，似乎很是重要，冠君侯又来回走了几步，在心中思忖好之后这才开口：

　　“陛下，老臣今日问问，这几年来老臣可曾约束过陛下？”

　　突然的问题让李未央心头一凛。

　　这老梆子是什么意思？

　　但来不及深入思想，便轻轻点了点头。

　　诚然如此，这么多年原主的记忆之中却是没被冠君侯管教过。

　　冠君侯点头，吐出一口浊气。

　　“陛下可能不曾得知，先皇生怕老臣看管陛下不力，特赐下了打皇鞭。”

　　“而今这鞭在老臣的家中供奉数年，却是一次都未使用。”

　　他说道，朝着李未央走了过去，几步就到了面前。

　　暗绰绰的影子将李未央笼罩其中，一股威压袭来，他的心头也像是压了一块巨石一般。

　　“陛下，老臣心痛！”

　　“万分心痛！”

　　面对面盯了李未央一阵，冠君侯突然说道。

　　“如今朝纲社稷崩坏，乱臣贼子作妖于庙堂，而江湖之中亦是如此。贼人四起，百姓流离，据说那十六州之处，路旁尽是枯骨，百里难闻鸡鸣！”

　　他声音若雷，所说出的言语久久在李未央耳畔回响。

　　李未央被震慑，几乎便要着了他的道。

　　若不是清楚知道他的狼子野心，必然要因这一番话而把他错当忠良。

　　但虽说如此，李未央还是艰难咽下几口唾沫。

　　他心中焦躁，忙在床上向后挪了一番。

　　“爱卿，你……你何出此言？”

　　脸上带着慌张，李未央下意识问道。

　　这时，冠君侯又直勾勾看了过来，毫无征兆便是一声冷哼。

　　“陛下，如此下去，国将危矣！”

　　“今日忽闻这后宫之事，老臣神魂震荡。”

　　“老臣活命几十载，也遍观群史，但可从未听说过，有如此残酷暴虐之君王。”

　　“那秦媚儿虽说和陛下无半点血亲，但到底也曾是陛下的乳娘。”

　　“她对陛下有哺育之恩，但陛下却因宠幸妃子，全然忘记哺乳之情，对她施以酷刑！”

　　“都说乌鸦反哺，羔羊跪乳！”

　　“禽兽尚且知恩，陛下却是如此大逆不道！”

　　“老臣心痛！”

　　“心痛万分呐！”

　　方开始，冠君侯的语气平静地几乎没有一点波澜。

　　但随着更进一步的诉说，他陡然变得很是激动。

　　那一对虎目圆睁，里头尽是血丝，红彤彤的直射摄人心魄的凶光。

　　纵然李未央清楚这都是这个老谋子即兴的现场表演。

　　但此刻他却依旧觉得神魂难安，不由得又在床榻上后撤了两步，像是狂风骤雨之中的小鸟一般靠着墙皮瑟瑟发抖。

　　他呼吸紊乱，心中更是惊惧难安，几乎以为冠君侯要以今日的名目宰了他，但还是强装镇定问道：

　　“爱卿……爱卿……这是在责怪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