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君臣大战

我们暂时不提边境努尔哈赤的事情，回来继续国本之争的好戏。

万历皇帝烦透了文官集团，扯起“emo“大旗消极对抗。即便如此，文官集团不是那么好打发的，你emo尽管emo，我们捍卫大明祖宗礼法秩序的决心不会改变。

上次万历皇帝已经说了，决不违背长幼有序的立储原则，但是皇长子年纪还小，立储的事缓我几年，等皇长子大一点如何？

眼看皇长子朱常洛已经9岁，学习之事要被耽误了。群臣们再次启动战斗模式。

舆情汹涌，首辅申时行只好上疏说：正储君之位的事可以过两年再说，但是皇长子已经9岁，应该出阁读书了。

万历皇帝知道这招的厉害，一旦实行，基本就承认太子之位了。于是继续装聋作哑不表态。

文官们一看皇帝又在推脱，也没有耐心再和皇帝扯皮了。内阁四位大学士要求集体辞职！万历被逼急了，这个时候撂挑子，我找谁办事？大明帝国需要正常运转呐，不然我对列祖列宗如何交待？

万历在长年的国本之争中，积累了谈判斗争技巧，这次故伎重演，再给出一点甜头：“只要你们一年之内不再提及此事，我可以在后第二年（万历二十年）册立朱常洛为太子。如果再继续纠缠，这事就再延后。“

每一次斗争都能取得阶段性成功，文官集团再次雄心万丈，斗志昂扬。一年之约也不算太久，等就等。

本来朝臣们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堂堂皇帝不讲武德，彻底把群臣惹火了。怎么个不讲武德呢？首辅申时行想到此事也实在对万历很无语，皇上你欺人太甚，毫无契约精神，百官再来逼你，你好自为之吧。这回，我算看清你了。皇上你真的不靠谱！

怎么不讲武德呢？年前十月份工部的一名官员看到神宗承诺的立储期限再过两个月就要到期了，立储大典的各项开支理应由他来负责，他就编制了一个预算，呈请给万历批示。这本来应该受表扬才对。结果万历大怒：“朕已经声明不准臣下在一年之内催我，这个预算方案就是在催我！所以，立储的事再延后！“

纳尼？还有这种玩法的？太离谱了吧？拿我们当儿戏？过家家？虽说天下是你朱家的，但我们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啊，不能眼看你胡来不闻不问！万历你已经彻底激怒了我们，后面就别怪我们手辣！反正我们不怕死！

内阁亢奋得手脚发抖，群情激愤，再次联合上疏，要求皇帝务必在第二年春天就举行立储大典。这下子不陪万历玩了，动真格了。

但这次万历皇帝不小心把首辅大人给出卖了！人在情绪激动之下千万别做大的决定啊，事实证明，很容易忙中出错。

这次联合上疏是内阁三个大学士起草的，但是把首辅申时行的名字放在前面。神宗一看到申时行的名字就勃然大怒，你他妈的申时行玩我呢？我们君臣之间不是有秘密约定吗？关于立储之事，你负责安抚百官，帮我灭火吗？你居然背叛我？

于是，皇帝给首辅写了小纸条，粗心大意下，把这个问责纸条一起转给内阁！天哪！内阁惊呆了！首辅你是这种首鼠两端的卑劣之人哪？你心眼够多的啊？我们掏心掏肺的，你阴阳两面派？你只为讨好皇帝，不顾大明礼法秩序，太祖洪武皇帝的在天之灵也不会容你的！

一瞬间，首辅大人成了灰溜溜的小人。他不知道难熬的那一天是如何度过的？大概就是好像被剥光了衣服在游街？他无地自容，恨不能挖条地道钻进去。

皇帝那边，他还得去解释：不是我亲笔签名，是他们擅自加我的名字。皇帝啊，我没有背叛你。我发誓事前不知道联名这回事！真的！

万历皇帝当然还是信任申时行的，他说没有参与就是没有参与，对于自己不小心带给他的麻烦，万历也表示了过意不去，待他的态度更好了些。

申时行自己觉得没脸再为百官之首，辞职之意已决，只待时机。

“国本之争”从万历十四年，到万历二十年，暂时进入一个僵持阶段。君臣之间的怒意已经滔天。

大明文官集团的难缠和难斗，申时行是有正确认知的。他不得不采用抹稀泥的执政风格，正是因为深谙文官集团的特点。等他们较真认起死理，那是没有办法脱得了身了！张居正被清算可算一例。张居正的悲惨有一部分原因是得罪了文官集团，正好皇帝也有新仇旧恨一起算的意愿，一拍即合，把张居正清算得彻底干净。

在申时行上任之初，面对针对他的陷阱，他虚与委蛇，小心应对，以德报怨，总算有惊无险。而这一次，他申时行再无摘干净的可能。离开是唯一的结局。

他认为，在立储之事上，万历也没错。其他朝代基本上立储主要是由在任皇帝主导，像唐朝立储君基本上不受长幼有序规则的束缚，高宗李治是太宗的第九个儿子、玄宗李隆基是睿宗李旦的第三个儿子。 

明朝大臣们能联合起来，一不搞军事政变、二不搞宫廷暗杀，仅靠舆论和程序内的斗争就去迫使皇帝在选择继承人的问题上妥协，只能说明文官集团的力量非常强大的。而他们的尚方宝剑就是皇室法典——皇明祖训。

申时行上任以来一直在钢丝上跳舞，在夹缝中生存。如果他像百官期待的那样激进，甚至和皇帝对抗，那么会得到百官的好评，却失去皇帝的信任和支持。如果他选择尊重皇帝心意而安抚百官顺从，那么他会成为百官的公敌，从而造成百官怠政，朝政荒废！他里外不是人，左右为难。他很需要心脏病药物来稳住心神。幸好，这一切都快要结束了。他实在不想再上这个班了。

当辞职的心意已决，倒也轻松了。江山社稷太沉重，我申时行负担不起，辅助不了万历成为尧舜，不干扰不添乱也是一种自觉。在离开之前，我且看看，还能为大明做几件实事？

哦，对了，先把皇帝解梦的事情给了结一下。申永懋和苗一剑的信息反馈分头听听。

首辅大人又下班了，他从来没有过轻快的步伐。紫禁城的落日余晖照在他的身上，无端地有了悲凉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