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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余恨未消

书名:朔风长号之大明边境作者名:南方有可言-奇迹小说家本章字数:2315更新时间:2023-05-10 19:11:01

我不知道太医院有没有心脏病之类的急救药,如果有,申时行真的很需要。

自从他亲手揭开了国本之争的序幕,他的施政处境更加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他觉得头顶上有一把剑,不知道因为哪一句话哪一件事就会突然地斩向他。

清算张居正的余波还在,万历皇帝的余恨未消。这股恨意已经影响到国计民生。

万历十六年,黄河再报水患。但治水牛人潘季驯偏偏被列为“张党”。当时张居正死后被抄家,长子自缢,全家饿死十余口。潘季驯于心不忍,上疏为张居正求过情,认为“治居正狱太急”,导致万历很不待见他,几次要让他下马。万历十一年潘季驯被任命为刑部尚书,万历十二年就被朱翊钧罢官,削籍为民。

潘季驯贬官回乡,依然不忘治水,看到家乡两溪交汇之处水流湍急,两岸居民过河十分危险,当时毅然捐银建桥,事事亲力亲为,他是把治理黄河的信念放在了这座桥上。桥历经5年时间落成后,形制为五孔石梁桥,当地百姓感念潘季驯善举,称之为“潘公桥”。

如此人才,就因为被列入“张党”,万历皇帝断然不再启用。但治理水患,非此人不可。潘季驯先后四次治理黄河水患,前后长达二十七年时间。他对黄河的治理取得了重大的成果,提出“以河治河,以水攻沙”的观点,发明“束水冲沙法”,他也是唯一一个因为治水积功,做到尚书级别的官员。

现在怎么办?申时行如何启用潘季驯?事实证明,办法总比困难多。人一旦被逼上梁山,要不急中生智,要不玉石俱焚。申时行选择了前者。他联络朝中大臣给事中梅国楼,先去投石问路,上疏举荐潘季驯。

他堂堂大明首辅申时行,干起了偷梁换柱的勾当。耍了个花招,在和朱翊钧商议完的其他公文里,偷偷加入了“皇帝启用,信任潘季驯”的文字,彻底为潘季驯隔绝了被言官利用攻击的风险。

在申时行的冒死支持下,潘季驯重回治水岗位,以实际行动报答申首辅的知遇之恩,治水工作卓有成效。 看在申首辅一心为公的份上,万历皇帝选择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申首辅脖子上的脑袋安然无恙。

治水问题刚刚消停,大明边境又起冲突。

申时行无比想念以前在内阁当次辅的日子,至少不用每次都扑上去去堵枪眼。

边境怎么了?隆庆年间和蒙古开贡复市后,大明和蒙古基本上迎来了一段稳定的蜜月期。但是在万历十八年,北部边军和部分蒙古部族还是发生了冲突,大明死了好几个武将。这还得了?我天朝不欺负你就算客气,你小小蒙古还敢欺负我?那我还不打你个跪地求饶?群情激愤,一片哗然,主战的声音此起彼伏。

申时行明白,官员在朝堂上喊喊口号是不需要任何成本的,还能标榜自己爱憎分明,反正最后的结果追责不到自己。但打仗是需要成本的,后果是难以承受的。而这起事件,只是蒙古个别小部族的不守规矩的袭扰,并不能代表绝大部分蒙古部族的态度。

持重守成,尽力避免无端的战事,不给国家和百姓增加负担。这才是他申时行要做的决定。即便这样的决定会再一次被扣上“无能,窝囊”的帽子。

“申大人,你怎么看?”万历皇帝对申首辅还是有情谊的,大部分事情能听进申时行的进言。

“微臣以为,一则,妄开战事,很容易失去此时和蒙古较为稳定的双边关系,使得之前和议的努力付之东流;二则,国事尚难,朝局未稳,现在绝对不是发起一场对蒙古大战的好时机。部落有大小,情态有顺逆,不可以一部之作歹而废各部之羁糜,不可以一边之骚扰而致九边之决裂。边防军力,粮饷准备,国家财政等方面,我朝此时开战不利。”

“然也。准奏。” 朱翊钧一锤定音。

之后明蒙边境,的确也未发生大的危机,申时行再一次以他看似无能实则长远的战略眼光,为大明百姓避免了一场大的兵祸。

你以为这接二连三的事情下来,申首辅的日子终于好过了?非也。清算“张党”的皇帝余怒还涉及到一件更严重的危机。戚家军。

申时行知道大明需要重用戚家军,但眼看戚家军在朝中的地位江河日下,备受孤立,他心急如焚。

在嘉靖抗倭战争中,戚家军是剿灭倭寇的主力,到了隆庆时期,戚继光和戚家军北调至九边蓟州镇,成为防卫京师的主力,一时间北境肃然。

张居正遭到清算后,戚继光遭到连累,被调离蓟州改派广东,而戚家军则被留了下来。

蓟州是戚家军的驻扎地,由于戚继光的苦心经营,至万历十年戚继光离开蓟州之前,蓟州镇已经建成了严密的火器城防体系,有大小炮台1194座,守军半数以上习练火枪、火炮,“空心敌台,蓄以军火器具,分布南兵守望无间”,如此严密的防护,使得隆万时期边境出现了难得的安宁,一时间草原不敢南下牧马。

但戚继光离开后,蓟州兵备开始废弛,朝廷也开始欠饷,极大地影响了蓟州士气。蓟州镇的主力戚家军被遣散,蓟州其他北人各军的南方教官全部被开除,被南方教官训练成的蓟州北人军士则全部离开一线,沦为斥候、瞭望兵等辅助兵,新补充的北人军士疏于训练,造成蓟州镇兵备完全废弛。

申时行还看出了一个弊端,朝中南北矛盾十分突出,不仅是文官科举层面出现了南北之争,就连武将方面也有南北争斗。李如松是北方人,而当时的戚家军从主将到兵士都是南方人,所以平壤战役的首功被李如松归到了北方人杨元身上。负责抗倭战争的总指挥宋应昌也提到,平壤战役后李如松拒不给戚家军兑现奖赏确有其事。

在申时行眼里,兵部尚书石星就是搅屎棍,大事糊涂,小事贼精。指望他明辨是非,捍卫大明的终极利益,简直是绝望。

如果戚家军在朝中的孤立,排挤和恶意对待持续下去,那么蓟州镇将形同虚设,完全无法起到拱卫京师的作用,也再不复戚继光时期九边第一镇的名声,从军事上来看,岌岌可危矣!

一边是万历皇帝的恨意未消,一边是岌岌可危的黄河水患,蒙古冒犯和戚家军的即将消亡,申时行常恨自己有心无力,看到了巨轮的漏水隐患,巨轮的主人正沉浸在愤恨的情绪里,不让他堵漏!如果他也做一根搅屎棍,会不会日子更好过一些?

首辅大人又下班了,回府还得听听长子申用懋对于“解梦”之事的汇报。再好听的申家班戏曲,申时行也没有了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