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与虎斗，且斗且珍惜

你说这万历皇帝是有多讨厌皇长子朱常洛呢？翻开历史的卷宗，当年那股浓烈的嫌弃之情依然呛人。朱常洛，实惨！

人说爱屋及乌，万历对朱常洛是恨屋及乌。在一个莫名其妙的午后，他只不过是去找太后请安，太后不在，只有宫女。自己不知道当时怎么回事，男人的事情不好说，也就一时兴起，把宫女给办了。事后吃干净抹油，当没发生。谁知道居然一发而中，宫女怀孕了。太后得知真相，逼他承认。事情败露，自己只能认了这对母子。

可明明只是一夜情啊，后果如此不堪！气死气死气死！万历从此对这对母子百般嫌弃不待见。看见他们就想起那个午后，如果时光可以重来，他想让自己抹去那一天的黑色记忆。

你说这宫女怀孕生个公主也就罢了，偏偏生的是儿子。儿子就儿子吧，还偏偏是皇长子！自己的正牌皇后偏偏生不出孩子，自己百般宠幸就是不结果实。好不容易遇到红颜知己郑贵妃，知冷知热很贴心，还挺能生，眼看自己和郑贵妃爱情的结晶朱常洵长得天庭饱满招人喜爱，这儿子才是朕的心肝宝贝，能有多爱他就要多爱他，我要把和郑贵妃的爱情进行到底！

万历帝的心里有两个期待，一是期待王皇后出现生育奇迹，如有龙子，自然是名正言顺的太子。二是期待郑贵妃生的朱常洵健康长大，如果王皇后实在无子，那就朱常洵继承江山。这两种可能都是自己心甘情愿的。可是，朝堂上的苗头已经开始施加压力，明确要求立皇长子朱常洛为太子！

天哪！朕的一次偶然错误却要承担江山拱手移交的后果。万历想死的心都有了！他实在不甘心不情愿。那就耗吧。先从打太极开始，和平演变，务必使事情的最终结果符合朕的心思！

准备好了，斗吧！

写到这里，看官们已经明了局势，群臣和万历各自做好了心理建设，见招拆招，择日开战！

第一战，从内阁首辅开始宣战。申时行其实也是迫不得已。他不是不知道万历的心思，他对万历也有不错的认同和欣赏，在一定程度上，万历是聪慧善思而勤勉的有为之君，万历和他的君臣之谊还是不错的。但在立储问题上，他支持群臣的想法。储君之事关系到大明的秩序和未来，这事儿由不得皇帝任性。

于是，在朱常洵快要满月的时候，内阁首辅申时行奏请尽快册立朱常洛为皇太子。

万历随后打出太极拳法第一招：“长子犹弱,欲俟其壮健,使出就外才放心。”

这是第一个回合，双方亮明了态度，没有开撕。申时行还比较满意这个阶段性成果。

申首辅亲手掀开了“国本之争”序幕的时候，他又像一个两头受气的小媳妇，在皇帝和言官之间艰难协调，力使事态不走向极端。

申时行统领内阁时，正是万历皇帝和言官矛盾较为激烈的时刻。 你就看后来万历皇帝对待言官的狠绝，还有言官那一副“你打死我吧，我宁死也要青史留名”的直楞劲，要是没有申时行居中调和，事情真不知道会闹到什么程度。

一开始呢，言官们还感念申首辅的作用，比如雒于仁的那篇《酒色财气疏》，上来就说皇帝不够勤政，躲在后宫搞东搞西，把身体都搞坏了，贪杯好色，贪财好气，是真的一点面子都没给万历留。万历亲征不久，正是需要立威的时候，他早就受够了张居正时期没有尊严的日子！现在权柄在自己手上，还要延续以往的噩梦？朱翊钧大怒，要申时行着内阁票拟重罚雒于仁。

申时行明白，要是内阁听从皇帝的命令，最简单不过，执行就好，但一定会激起言官更激烈的反应，后果难以收场。于是他马上去劝万历，告诉皇帝要是真的重罚了雒于仁，反而会把事情搞大，把这篇上疏搞得天下皆知，让世人反而以为此疏切中皇帝要害，增加此疏的影响力，成就了雒于仁“博名”的愿望。同时向朱翊钧保证，会事后在内阁范围内，好好教训一下雒于仁。这才让朱翊钧消气作罢。  

《明实录》记下了申时行的这段话：

“人情营私者多，奉公者少；畏难者多，任事者少。若以建议得罪，将来必至以言为讳，谁肯为国肩事。”

那些说申首辅首鼠两端的人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伴君如伴虎，没有点策略智谋，光凭一腔热血，能把朝政办好吗？在朝堂上喊喊口号是不需要任何成本的，还能标榜自己爱国，出了纰漏也追责不到自己。首辅怎么办？他能怎么办？既要保持皇帝对自己的信任，又不能让自己成为言官的攻击对象。为了维护朝局的稳定，政务的平稳运转，申时行真地操碎了心。 

关于储君事宜，群臣和万历继续过招。皇上说什么，群臣就盯什么。一句一句分析，一层一层递进，绝不放弃，决不罢休。隔几天再上奏折，呼吁皇上赶紧立太子，早做培养，早安人心。万历继续用太极拳法回复：

“朕览卿等所奏固是，但皇子体脆质弱，再少俟时月，朕自有旨。其于长幼之序，岂有摇乱?”，“且朕作读皇明祖训内一条:立嫡不立庶之训.况今皇后年尚少, 傥后有出, 册东宫乎? 封王乎?故朕迟疑未决”。

翻译一下万历皇帝的意思：我是因为皇长子朱常洛年纪还小，体质又差，资历也不丰厚，所以才不立太子。早立晚立不都是立太子吗？有什么差别呢？更何况正宫皇后现在还年轻，不是已经不能生孩子了，说不定会生皇子呢？祖宗规矩向来是立嫡不立庶，如果皇后有孩子了，那已经册立的朱常洛该怎么办？皇后的孩子又该怎么办？我都要全面考虑的啊！“

这些大臣在请求万历皇帝立太子的时候，朱常洛还不到十岁，皇后王喜姐也仅仅二十多岁。 万历说得也在理。

第二回合，双方继续保持友好沟通，你来我往，气氛比较融洽。后来是什么事情导致君臣关系恶化到不可收拾呢？局面失控也不是申首辅可以左右的。他每天上朝都头疼欲裂。这刀尖上跳舞的班，不是人干的。他好想让自己停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