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宴会

　　傍晚，麟德殿。

　　宦官宫女们井然有序，将烹制得色泽精美，香气四溢的菜肴呈送至长长的桌案上。

　　宫灯浅黄色的光芒将殿内照得明亮温暖，宫廷乐师们演奏着欢快却不失端庄的乐曲。

　　宾客们坐次有序，推杯换盏，低声交谈，一派祥和景象。

　　自然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右侧下首，赤朝的两个公主正为了一只煮羊腿互相较劲。

　　“我说陈安歌，你为了一只羊臂臑跟我耗这么半天，至于吗？”陈安珏望着那双死死压住羊腿的筷子。

　　“三姊这话说得，既然觉得浪费时间，就让给妹妹好了。”陈安歌一脸大义凛然。

　　陈安珏冷哼一声：“你可真好意思，昨儿个的事可就忘了？”

　　心中一紧，陈安歌面上仍然装得不动声色：“三姊什么意思？”

　　“我要的是你那紫檀木桌子，你倒好，扭头把三弟那套榆木桌子送我府上来了。你倒是借花献佛了，我可就成了恶人了。”

　　“冤枉啊。”陈安歌摆出委屈的表情：“我可是听说三兄新置了套上好的榆木桌，想着只有这么好的桌子才配得上三姊你。好不容易求了过来的。”

　　陈安珏冷笑道：“求？你当我真不知么？”

　　她左右环视一圈，压低了声音：“你是逮着三弟去千金坊的把柄了。这事要是让母亲知道了，你们两个都吃不了兜着走。”

　　筷子一松，陈安歌已换上如春风融冰般的笑容：“这羊臂臑味道鲜美，肥而不腻，三姊快尝尝。三姊还想吃些什么，粉团，鹅鸭炙，还是小天酥？”

　　一边享用着胜利果实，一边接受着陈安歌无微不至的夹菜添酒外带拍马屁服务，陈安珏露出几分得意的笑容。

　　昨天她要那桌子不过是句玩话罢了，她哪能不知那桌子是陈安歌心头之物。

　　但她没想到的是，晚间三皇子陈慎竟带着家仆抬了一套榆木桌子过来，面色还有几分难看。

　　自己这三弟的性子她清楚得很，顽皮率真，却又小气贪财。陈安歌必定是捏住了他什么把柄。

　　派人一打探，果然，前几日陈慎在千金坊与丞相嫡女一场豪赌，输了三千两银子。此事虽然被陈慎有意压了下去，但围观者众，有心人一打听便能知道得清清楚楚。

　　母亲是最不喜皇家子嗣染赌的，何况三弟还是个未出嫁的男子，在外头抛头露面，一掷千金，有失皇家体统。

　　想到这里，陈安珏心头隐隐有些担忧，自己都能这么轻易打探到，想必这消息传入母亲耳中也是迟早的事。

　　而且，三弟虽然顽皮，却不会如此不知分寸，此事总透着些诡异之处。

　　陈安歌却有些沮丧，三天前她经过千金坊时恰撞上陈慎从垂头丧气地从里头出来，本以为好不容易抓住了陈慎一个把柄，以后就可以骑在他头上作威……不，是以后就可以请他帮些小小的忙。

　　谁知这小子嘴上求着自己保密，转头就把这事说给三姊了。

　　“圣人至——”伴随着宦官尖细的声音，皇帝在宦官宫女的簇拥之下步入殿内。

　　众人齐齐起身行礼：“拜见陛下。”

　　皇帝在主位坐下，微微点头：“坐。”

　　目光扫视殿内一圈，落在了端坐在左侧上首的俊美青年身上。

　　“你便是后唐皇子李贤？”

　　李贤起身，微微躬身：“正是。”声音低沉而有磁性，与他俊美得有些妖治的容貌相冲突，却显别样风采。

　　皇帝眼中掠过一丝异彩，随即竟有些轻佻地笑道：“倒是生了副好皮囊，可曾婚配？”

　　李贤身后的侍从脸色微变，皇帝这话，听着有些刺耳。

　　李贤眸光沉沉，神情漠然：“不曾。”

　　皇帝轻轻抬手：“这殿内女子，可有入眼的？说不定朕可以做主，为你指婚。”

　　此话一出，不止李贤侍从，殿内诸人脸色都有了变化。

　　没人知道皇帝这是句戏言还是真话，可她们都知道，这李贤，可是个烫手山芋。

　　虽为绝色，可为敌国质子，身份尴尬。一旦娶了他，必会招惹无数流言蜚语，更不用提想在仕途上有什么作为了。

　　美男子虽好，也得有福消受才行。

　　李贤回答的平静而果断：“有幸得见陛下天颜，已是三生有幸，不敢再奢求长伴君侧。”

　　众人倒抽一口冷气，这李贤的胆子跟他的容貌有得一拼，竟敢直言觊觎皇帝。

　　那可是皇帝啊，整个天下，掌握最高权力的女人。别说他只是个质子，就算他是赤朝丞相，皇帝想要他的项上人头，也是易如反掌的。

　　陈安歌倒是没觉得他这话有什么不妥，皇帝这种又有颜值，又有权力的女人，他若真仰慕，也是很正常的事。

　　摸摸下巴，她突然有些想笑。以此等绝色容颜，要是皇帝真的把他纳入后宫，只怕是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说不定很快就能再生出个六妹来。

　　一抬眼，却与一道熟悉的目光撞了个满怀。

　　左侧下首，青袍黑帽的青年男子嘴角含笑，眼神柔软。

　　宋清扬，他怎么在这儿？陈安歌一愣，随即想起此次宴会还宴请了一些功臣，他应是随韦行思一起来的吧。

　　人家笑脸相迎，自己自然不能冷着脸，她也微笑着向他点了点头。

　　宋清扬眸中笑意更浓，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若是二十年前，你将这话说与朕，朕还能信三分。可如今……”皇帝轻轻摇头，语气中含着淡淡遗憾，一双凤眼中却满是玩味：“朕老了，年轻人还是和年轻人一起才赏心悦目。”

　　挥手示意李贤坐下，皇帝话锋一转：“此次参与宴会的，还有些后生俊才，韦卿不为朕介绍介绍吗？”

　　坐于李贤下首的韦行思直起身子，开始一一介绍在座几位年轻女将在战场中的功绩。

　　每说一人，皇帝便夸赞几句，赏赐些金银玉器。

　　直到，介绍到宋清扬，这是除了后唐质子外在座的唯一一名男子。

　　“清扬睿智果敢，武艺高强，在战争中亲手斩落了后唐一名先锋。若再磨砺磨砺，日后大有可为。”韦行思说到自己这个属下时，欣赏之意溢于言表。

　　皇帝却并无兴趣，男子在赤朝，显少有能入仕的，即便有，也得不到重用，坐不到高位。

　　随意赐了几件东西，便让他坐下了。

　　宴席也正式开始，乐师们演奏起歌颂赤朝开国皇帝的乐曲，舞者在大殿中央翩翩起舞。

　　歌舞升平，宾主尽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