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谁愿到这鬼地方来

　　费力地喝完一杯水之后，沈轻岚已经有了决定。

　　这烂摊子，她不接也得接！

　　死过一次的人，才知道生命到底有多珍贵，能重新感觉到心脏在体内跳动，能重新思考，重新说话，重新走路——呃，目前也许还办不到，总之，能重新从永恒的黑暗静寂中醒过来，这已经是奇迹中的奇迹，她绝不会再辜负老天额外赐予的这第二条生命。

　　干渴的嘴唇和喉咙得到了滋润，沈轻岚说起话来也清晰多了。

　　“珍珠，请问有小米粥吗？能不能给我盛一碗……”

　　额头上的疼痛还在，但并没有加重，反而一点点好了起来，沈轻岚不是没有奇怪，毕竟能让一个人活活撞死的伤势，不是颅骨破裂也得是重度脑震荡，可自从她清醒过来，除了昏迷过后的虚弱感和额头的皮外伤之外，其他感觉都没有，沈轻岚自己都无法解释这一点，

　　不过，连穿越这种神奇的事情都能发生，这种致命伤势不药而愈的事，就当成老天附赠的大礼包好了。

　　现在最大的问题是，她饿了，非常非常饿。

　　好几天不饮不食，沈轻岚觉得自己现在能吃下一头牛，当然，循序渐进，还是慢慢来好了。

　　“小米粥？”珍珠将她喝完的白瓷茶盏收了回去，闻言没好气地回答：“二姑娘为何不早说，厨下现早已关了火了。”

　　刚才竟然被一个半死的人吓到，珍珠反应过来，只觉得又羞又窘，仗着二姑娘早已失势，她语气也就变得不那么好听了。

　　再说了，来这里之前，夫人身边的刘妈妈曾私下叫了她去，交代得清清楚楚，二姑娘犯下大错，让她自生自灭也就罢了，犯不着上赶着精心伺候，刚才吃了那一吓，端了杯水给她，已经是自己仁至义尽。

　　沈轻岚被她甩了脸子，倒也没有发火——她实在也没那个力气发火，况且现在人在屋檐下，这小丫头要是一扭头彻底不管自己，自己就得成为穿越女中饿死第一人，努力搜索了一下脑中的记忆，她将声音放得更低声下气一些：“我知道夫人一向有睡前用盏红枣银耳羹的习惯，厨下肯定备着火炉，还请珍珠姐姐多走一趟……”

　　“二姑娘言重了，奴婢可不敢当您这一声‘姐姐’，”珍珠不为所动：“您既然提到夫人，定然也知道夫人现在对您什么态度，大晚上我这么劳师动众走一趟，若被夫人知道是为你一碗小米粥，还不被人扒了皮！您还是趁早消停消停，待明早该用膳时，奴婢自会为您张罗。”

　　若是真正的沈轻岚在这里，听了这番话说不定早已破口大骂，刘妈妈自然也是知道珍珠的脾性，这才故意派她到这里给人添堵，然而现在的沈轻岚骨子里就没什么尊卑上下的概念，自然也不会认为自己被一个奴婢冒犯是多大的事情。

　　“珍珠姐姐，我之前做错了事情，自然不想再去给夫人添堵……”见软语央求不成，沈轻岚又换了另一种方式：“我这伤势，眼看已是好不了了，说不得今晚都熬不过去……”

　　她喘息着往枕外挪了挪，将自己一张苍白羸弱的脸蛋映在烛光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幽幽看着对面的小丫头：“我听人说，若上黄泉路之前没吃饱饭，魂灵儿就不得超生，会缠住她生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夜夜在她耳边喊饿……”

　　珍珠情不自禁地后退了一步，强自保持着镇定：“二……二姑娘，您可别胡说……”

　　转念一想，二姑娘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原本奄奄一息的人突然醒了过来，还能动能说话，思绪也很清晰，这不是回光返照是什么？若连将死之人最后一个要求都办不到，到时候真被冤魂缠了身，倒霉的可是自己！

　　珍珠正在暗暗思忖，却见沈轻岚轻轻叹了一声，歪回枕上，一动不动了。

　　她牙齿轻轻打着颤，半晌才犹犹豫豫地走上前，将手指伸到沈轻岚鼻下，想探一探她的鼻息，却见沈轻岚突然睁眼，幽幽地吐出一个字：“饿……”

　　珍珠吓得大叫一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沈轻岚极力憋着笑，转过头，一脸祈求地看着小丫头。

　　“奴婢这就去给您煮小米粥，二姑娘，您，您可要千万要撑着点……”珍珠都快哭出来了，结结巴巴地说完这句话，转身逃也似地离开了。

　　当天晚上，美美喝了两大碗暖融融小米粥的沈轻岚，在穿越过来之后，第一次睡了一个好觉。

　　珍珠睡在二姑娘房外的小隔间里，却辗转反侧了一晚上，熬出两个大黑眼圈，第二天一早，才拉着自己平日要好的小姐妹琥珀，战战兢兢打开了里屋的门。

　　沈轻岚坐在妆台前，正仔仔细细打量着铜镜中的自己。

　　头上那血糊糊的绷带被她解了下来，之前那吓人的伤口此刻已只剩一小片血肿淤青，刘海长长拂下来一挡，再看不出丝毫端倪。

　　听到门响，她回过头来，一双明眸神采奕奕，哪有半分将死之人的样子？

　　“珍珠，你也起来啦？”二姑娘亲亲热热地唤着自己新上任的贴身丫鬟：“可是该用早膳了？今日有什么好吃的？”

　　珍珠眼前一黑，气得险些当场晕过去。

　　“二姑娘，您不是……”

　　“不是什么？”沈轻岚装傻充楞：“对了珍珠，你熬的小米粥真好喝，今早起来，我觉得整个人都精神多了呢，麻烦你再去打盆水，我想洗漱一下，在床上躺了这么久，整个人都快要生霉了。”

　　珍珠气呼呼地福了福身，拉着一旁看傻眼的小丫头离开了，沈轻岚这才重新转过头来，有些呆愣地看着镜中模糊的自己。

　　镜中的少女不过十五六的模样，有一张苍白清秀的脸，黛眉琼鼻，的确是个美人胚子，也难怪之前种种意难平，若是在现代社会，这也不过是个刚上高中的孩子，但在这里，却已经开始为自己的婚事和将来筹谋，用尽心机算计自己的姐妹手足了。

　　感叹了一下封建社会女子的早熟之后，沈轻岚更在意的，却是这张脸。

　　同名同姓也就罢了，连这具身体，也分明是自己十五六岁的样子！

　　世界之大，果然无奇不有，难道这真是另一个世界中的另一个自己？

　　另一头，琥珀一路被珍珠拉着，一边气喘吁吁地询问：“不是说二姑娘早已病入膏肓，没几天活头了么？怎么今日一见，仍是好端端的模样呢？”

　　珍珠心神不宁地绞着手中帕子：“你问我，我问谁去，明明昨个夜里还一副将死不活的样子……可真是见了鬼了！”

　　“那你现在是要去哪？二姑娘刚刚不是说要早膳和热水吗？”

　　“谁搭理她！”珍珠横了她一眼：“刘妈妈早已说了不用管她，我这是去跟大姑娘回禀一声，你不知道，来这之前，除了刘妈妈，大姑娘那边可也给了我不少好处呢！不然谁愿到这鬼地方来！”

　　琥珀恍然大悟，看向珍珠的眼神中顿时又多了一丝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