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顾母今日也是早早的来到别院安排准备，还亲自去厨房转了一圈，午膳准备齐全以后，她才带着人来到席上，她瞧见谢幸晚与顾生坐在一起，旁边还有青山和程颜颜调节，看起来相处的还不错，觉得自己这个座位安排的极好，她心中更加满意。

　　众人见她走进来都站起来行礼问好，谢幸晚看着顾母有些眼熟的样子，脑海里迅速过了一遍，才想起来这是好几年前她在街上遇见的那位夫人。“她竟然是顾生的母亲。”她有些惊讶，看了一眼顾生又望了一眼顾母，才发觉确实有些相似，转而又想到，原来邀请她来或许是顾母的意思。心里感觉有些释然又有点失落，毕竟在来的路上心中还以为是顾生请她来的。

　　处于暗恋的女孩子大概都是这样，偷偷窃喜再偷偷伤怀，无论心里波动再大，都不愿叫别人知晓分毫。

　　她小心翼翼收敛自己的情绪，打理好思绪，强迫自己再次恢复成了那个散发冷气的谢幸晚，再也不能因为自己一个人的胡思乱想去揣测顾生。

　　程颜颜在她旁边注意到了她的变化，除了她其他在场的两人也都感觉到了不同，尤其是顾生，“阿晚，你怎么啦？可是有些冷，喝口热汤吧，这是我每次去顾生哥家都有的汤，没想到今天在这也准备了。”

　　顾生观察着谢幸晚，想从她脸色中看出些许端倪，可谢幸晚这次看也没看他这边一眼，笑着对程颜颜说，“没什么，出神想了点事，咱们快坐下吃吧。”她坐下避开顾生探究的目光只喝着刚端上来的热茶。

　　顾母处理好前边的事，就向他们这走过来。“阿晚可还记得伯母?”谢幸晚看向顾母，站起来对顾母笑道:“当年只有幸见过伯母一面就匆匆离开了，如今想起来，伯母当年的义举很是令人敬佩。”

　　顾母心里对谢幸晚更满意，在场这么多人，她并没有讲起当时的情景，给她这个只见了两次的长辈留足了尊重，至于义举，怎么不会是义举呢？当年皇上说是让他们顺毅侯府负责，但当时那种情况谁不是处处刁难他们，布粥买粮不批钱，总说是没有，可命令已经下了，不管是被迫还是自愿，他们顺毅侯府都算作是大出血了一把。

　　顾母感慨道:“都过去了，这些年你过得可还好?身体养的怎么样了？”谢幸晚有点受宠若惊，在她十八年的人生里，除了她祖母，这是第一次有女性长辈这样关心她，就算是互不相识，谢幸晚也感受到了她身上传达出来的好意，“谢谢伯母挂念，过得很好，身子也没什么大问题了。”

　　顾母点点头，程颜颜算是回过神来，过去抱着顾母的手臂惊讶道:“顾伯母居然还认识阿晚，前些日子我和青山还在猜测顾生哥和阿晚是怎么认识的呢，今天才知道原来伯母也与她早早认识了。”

　　顾母还不知道这事，转头看了看淡然喝茶的儿子，又看了看站着的谢幸晚，才说道:“是啊，当年你顾生哥还差一点就成了阿晚祖父的学生呢。”程颜颜和青山根本不知道这事，面面相觑以后才望向顾生，想他给个解释。

　　顾生看了他母亲一眼，知道他母亲今天是不会放过他了，又瞧见谢幸晚刚知情望着他颇受冲击的样子，心中又有点满意，终于不再装作刚刚那个冷面娃娃的样子了，于是他没打算解释，看这情景，也终于是猜到了谢幸晚刚刚的变化或许跟自己母亲有关，他决定等会午饭过了去问个清楚。

　　谢幸晚心里十分想知道，奈何顾母不接着说，顾生又没打算说，等回家问祖父也要等到明天，她的好奇心太重了，就像猫挠痒痒一样。

　　正打算再问，顾母前面有事便要离开，“阿晚这两天就在这好好玩，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顾生说，他安排不好便让下人来寻我。”“谢谢伯母。”谢幸晚感激道。

　　她刚坐下，旁边的程颜颜和青山就压抑不住自己了，青山更是自来熟，“阿晚，我听他们都这样叫你，那我也叫你阿晚，你祖父要收顾生为学生是什么时候的事？”顾生闻言看了他一眼，心里冷笑，觉得是自己最近没叫青山知道自己的厉害，让他越发长进开始蹬鼻子上脸，现在还阿晚阿晚的叫着。

　　程颜颜不甘屈于人下，立马接道:“阿晚从小长在顾先生身边教养着，也是可以算作是顾先生的弟子的，按辈分算，那顾生岂不是要叫你一句师姐吗？”

　　谢幸晚被他俩一人接一句说的不知如何回答，她也不知道祖父何时要收顾生当学生，听到程颜颜的话下意识看了顾生一眼，心中突然想到顾生木着脸叫自己师姐的样子，觉得好笑。顾生仿佛察觉到她的想法，警告似的看了她一眼，她立马憋住。

　　顾生转头对两人笑道:“颜颜往日里总是跟在青山背后溜达，如今也算是得了青山的真传，前些日子还遇见你父亲，说是正在为你寻一门好亲事，已经安排好了见面的日子，颜颜可准备好了？”见程颜颜震惊的不再说话，他心中满意，转而又对青山继续说道:“前些天，皇上同我商量人事调动，岭西一带地大物博正是缺人管理的时候，青山你要有想法我可以同皇上说说。”

　　地大物博说得好听，实际上是山林茂密气温湿热，根本没什么人居住算得上人迹罕至。青山和程颜颜相视一眼，觉得自己颇为命苦，不再继续追问，各自为自己的前途大事担心去了。

　　谢幸晚看着好笑，又觉得他们三人的关系确实十分要好，她有些羡慕，又觉得今天算是知道了顾生不少事，想来还是有收获的，虽然有些事情没搞清楚，不过等她明日回家就都知道了，忍过今天就好了。

　　顾生看出她的想法，转过去悄悄对她说道:“想知道你问我啊。”谢幸晚瞧着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实在是想打击他一下，她笑了笑，“顾小侯爷现在如果拜我祖父为师的话，也是可以叫我一声师姐的。”

　　说完她就愣了愣，刚刚被气氛影响，自己居然也同顾生开起玩笑来，她自觉有些尴尬，却听顾生笑道:“这样不是很好么阿晚，我们拿你当朋友，有什么说什么不憋在心里才好。”

　　她看着他，心里十分震动，原来他已经把她当做朋友了吗?原来阿晚从他嘴里叫出来听着的感觉与其他人都是不一样的。

　　她终于卸下心防，慢慢放松自己，看了顾生许久才说道:“谢谢你。”为了几年前你在大雪里带我离开，为了现在你的包容迁就让我慢慢融入。

　　顾生笑了笑，明白了谢幸晚的意思，青山终于回过神来，“阿晚妹妹，你同他这人面兽心的人说什么谢谢，他心黑着呢，以后有事直接找我和颜颜。”

　　程颜颜刚刚受了来自顾生的打击，现在立马报复回来，复读机一般的赞同青山，“就是就是。”

　　谢幸晚看着他们互相斗嘴的样子，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朋友的温暖，院里梅花开的正好，旁边温泉的雾气也慢慢传来，一切都是刚好。

　　吃过午饭以后谢幸晚和程颜颜就与顾生和青山分开，准备睡个午觉休息一下晚上再去泡温泉。

　　顾生一结束就准备去找顾母问个清楚，顾母正在挑选送给各家女眷的小礼物，她有私心的，悄悄把自己随身带了多年的镯子塞到给谢幸晚的盒子里，那是她原先准备传给儿媳的。

　　她望向顾生，“你都没同我讲过你与阿晚居然早就认识，我为什么要跟你提她?”顾生坐下，看着顾母忙里忙外的样子，给她倒了一杯茶，“母亲你让下人去忙便是，你过来休息一会。”

　　他把茶递给顾母，继续说道:“有一年冬天我在这小住了几天，那天准备从这回家，雪下的很大，本来是不该是有什么人的，可谢幸晚身边连个仆人都没有，一个人从雪地里往城里走，你带我去过她的及笄礼，我便认出了她，就把她带到了城里。”

　　顾母听完很是惊讶，“她那时候一个人？忠义侯府的人怎么可能这样对她?”

　　顾生一听顾母说的，就知道她也不知道这事的起因，于是换个问题，“母亲你同她又是怎么认识的？”

　　顾母还在想那件事，心里对谢幸晚更心疼几分，闻言叹口气，“你还记得那年蝗灾，皇上派你父亲负责京里难民安置，我白天无事做，就在棚子里发放粥食，阿晚那孩子就捐了许多她的私房东西，我瞧着那孩子是懂事的，就一直记着。”

　　顾生一听就知道顾母隐去了其中不少波澜坎坷，那些事他虽没在京里一起经历，可也打听了不少当年的情况，大抵也猜出来谢幸晚那时应该是少数伸手帮忙的人之一。

　　回去的路上他还在想这事，一转头就看见谢幸晚带着她的丫头在那采摘梅花，他走过去倚靠在树边问她:“你摘这个做什么？”

　　谢幸晚被他突如其来的发问吓一跳，转头看他居然什么也没带就靠在雪树上，她让明朗递给他一个汤婆子，一边回答:“摘点回去做梅花糕，我家里祖父祖母爱吃这个。”

　　明朗一看见顾生心中的警铃就开始打响，把顾生从头到脚打量个遍，十分计较他能不能配得上谢幸晚。

　　顾生没注意她，他看着谢幸晚正在同高枝上的梅花作斗争，走过去帮她摘下来扔进她的篮子里，她应该来了好一会了，篮子装的差不多，整个脸冻的更白，鼻尖还红红的。

　　“我听我母亲说了，隔了这么久才知道这件事，还是得谢谢你。”谢幸晚笑笑，“那有什么好谢的，伯母才是做好事，我做的都不算什么的。”

　　顾生盯着她，觉得这姑娘看着聪明实则多少带点傻气，无奈道:“行，我看你也别弄了，等会我让别院的家仆再摘点给你送去，天气挺冷了，快回屋吧，等会颜颜也该来找你了。”

　　谢幸晚感觉分开的这一段时间，顾生好像对她又关心了些，她望着顾生，顾生看着她却没打算告诉她内情，于是说道:“那我先回去了，你也快回去吧。”

　　她往前走了几步，又听见顾生说:“你做的梅花糕能不能往我家送上一些，我母亲也挺爱吃的。”她有些惊讶，随即答道:“好。”

　　顾生站在那看着谢幸晚慢慢离开，这些年接近他的或多或少都想从他这得到什么，只有谢幸晚是个意外，她好像什么都不要，但有时她望向自己的眼神又有很多东西。

　　顾生摇摇头不再去想，又想起刚刚骗她说顾母喜欢吃甜的觉得自己越发幼稚起来，又拐个弯去想自己得了她的梅花糕该回送什么礼了。

　　回到厢房的时候，程颜颜刚醒没多久，看着谢幸晚满身风雪的回来，她走上前帮她把衣肩上的雪拍掉。“阿晚出去干嘛了？午睡没休息吗？”

　　坐下喝下一口热茶，谢幸晚才回答:“总是睡不着，又看院子里梅花开的正好，想摘点回去做成梅花糕给祖父祖母备着，两个老人都爱吃。”

　　程颜颜一听就来了兴趣，“你还会做这个吗？”谢幸晚点点头，“我小时候在家跟着厨娘学的，只略微会一点。”她看了一眼程颜颜跃跃欲试的眼神，犹豫道:“我摘了许多，你要的话做好了给你送去。”

　　“好呀好呀，也没几天就要过年了，等过完年了我约着你去庙会玩，每年都可热闹了。”程颜颜立马提议，继而又想起来午饭时发生的事情，顾生她不能怎么办，但谢幸晚跟他可不一样。

　　“阿晚，你跟顾生哥怎么认识的呀？他都没告诉过我们。”谢幸晚愣了愣，很快回答:“我那会……”她犹豫了一下，继续说:“我那会遇到点突**况，自己一个人从郊外往城里走，又是大雪天气还摔了一跤，刚好顾生路过把我带到城里了。”

　　程颜颜怎么也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这事，又有点不相信，在她心里，顾生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好事的人。她直觉这里面还有内情，单看谢幸晚的神色，便不在追问下去。

　　她转过话题，“阿晚阿晚，我觉得你的名字真好听，不像我，干巴巴的程颜颜，一点都不文雅。”

　　谢幸晚失笑，“这是祖父给我起的名，源于幸有我来山未孤，觉得我来到这世上，有我的陪伴，我的亲人朋友就不孤独的意思。”

　　程颜颜越听越觉得自己的名字难听，没什么特别含义，谢幸晚安慰她，“很好听啊，朗朗上口有很俏皮很适合你。”看着程颜颜欲言又止，她又补充道:“你叫我阿晚，其实我比你还大一点，我就叫你阿颜可以吗？”

　　程颜颜沉思想了一瞬，心里赞同谢幸晚的提议，觉得阿颜比颜颜叫起来不知道唯美多少倍，于是爽快答应。

　　在屋子里聊聊天吃吃东西很快就到了晚上，谢幸晚和程颜颜收拾好东西，没让婢女陪着自己向温泉那边走去，在路上远远的就看着梅林里有两个身影。

　　谢幸晚看着眼熟，程颜颜突然拉着她躲在石头后边，其实根本挡不住什么，两人就那样光明正大的听起墙角来。程颜颜压低声音小声的说:“阿晚，你看那是青山，你瞧着吧，又一个姑娘要被拒绝了。”

　　谢幸晚看了程颜颜一眼，很想问她为什么那么笃定，还没开口，程颜颜就拉着她，“嘘，阿晚你快看。”

　　谢幸晚看过去，虽然天色已晚，但是雪天总会亮些，她看见那姑娘红着脸蛋，好像是今天席上的客人，她又看青山笑着看着她，可那眼里却没什么情绪。

　　“青山大人，这是下午我特地做的一点吃食，虽然比不上外面的山珍海味，但吃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

　　程颜颜一听，立马跟谢幸晚说:“要我说，她实际上说的是吃的，但其实是把这吃的比作她自己了。”谢幸晚有些惊讶，觉得今晚的程颜颜倒是十分聪明。

　　青山还是笑着，“庄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光是闻着味道就知道庄小姐厨艺极佳，但今日午膳实在吃多了怕是无福消受，庄小姐不如自己留下，外面天寒地冻的，快回屋里暖暖身体吧。”

　　那庄小姐本来听青山前面拒绝了她已然是泫然欲泣，但后面又关心她的身体，又不由悄红了脸蛋，还听了青山的话慢慢回屋里去了。

　　程颜颜显然很开心，“我就说吧，在这件事上我就没有才错过。”又想到青山后面说的话，变得咬牙切齿起来，“青山这混账，不知要这样耽误多少好姑娘，处处留情迟早有一天要被天收。”

　　谢幸晚才察觉到，程颜颜对青山怕是有她自己都没发现的感情，只好点头赞同道:“只希望这庄姑娘能早日迷途知返吧。”

　　“阿晚说谁要迷途知返?”

　　谢幸晚和程颜颜被吓了一跳，一转头看是顾生才松口气，又想起来她们俩是在偷听，于是靠近顾生的谢幸晚情急之下一把将顾生拉过来，“你小声些，我和阿颜可是在偷听。”

　　顾生看着他们前面的石头有些无语，刚想告诉她这根本藏不住人，那边青山的声音就传来，“我说，你们还要假装偷听多久啊?”

　　谢幸晚一听，才有心思分过来看眼前的遮掩，不由有些汗颜，第一次偷听别人说话就被人当场抓到，顾生看她那样子，轻笑出了声，安慰她道:“别急，有人为你出头了。”

　　她一看，程颜颜已经丝毫没有愧疚之心的站起来瞪着青山，“什么叫偷听，我和阿晚去泡温泉，在路上瞧见你们鬼鬼祟祟，顾全你们的颜面才没出来，该谢谢我们才好。”

　　谢幸晚今晚学到了不少，甚至心里还为程颜颜鼓掌，想着自己以后遇见这样的情况也要这般处变不惊才好。

　　青山被程颜颜的无耻惊到，“大人之间的事，你们两个小孩子不要多看，尤其是你，不要带着阿晚妹妹学坏了才好。”

　　程颜颜已经被气坏了，她才不是小孩子，“青山你才是无耻，你才是会把阿晚带坏。”说完就拉着谢幸晚气冲冲离开。

　　青山站在原地停了一会，向顾生走去，“你说程颜颜这脾气怎么从小到大都这么爆，一点就燃。”

　　顾生心说那还不是你每次都要故意招惹她，但他什么也没说，耳边还响着青山刚刚那句“阿晚妹妹”，他看了一眼青山，拉开两人距离，“我头一次赞同颜颜的话，你不要带坏阿晚了。”

　　说完就走了，青山觉得自己十分冤枉，他只是在路上遇见那位庄小姐，她非要撞上来送吃的，他向来顾全女孩子的面子，况且他都委婉拒绝了，怎么能算带坏!他越想越觉得自己有冤情，走上前同顾生理论去了。

　　另一边谢幸晚被拉着到了她俩的温泉房，俩人泡在里面不自觉的放软了身体，程颜颜的气来的快去的也快，这会就像个没事人一样。

　　谢幸晚犹豫道:“阿颜，你觉得青山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程颜颜一听，像打开了话匣子一样，“他就是禽兽不如，不知道祸害了多少好女孩的芳心又不负责，小时候还像个哥哥样，后来越来越不像话。”

　　谢幸晚听完，觉得自己刚刚是想多了，程颜颜对青山大概就是妹妹对哥哥一样。

　　安静了一会，程颜颜又轻轻说道:“不过阿晚你不要嫌弃他，他除了这个人还是特别好的，他总是给我带很多我喜欢的东西，不用我说他都知道我想要什么，他本质是个很善良很好的人，你不要因为这个讨厌他。。”

　　噢，没猜错。谢幸晚又把刚刚的否定压下去，看来程颜颜是真的对青山有好感，只是身在此山不知情罢了。

　　谢幸晚安慰她说，“嗯，我知道，不会讨厌他的。”她想提醒一下程颜颜，好不容易组织好语言却看见程颜颜已经睡着了。

　　她看着程颜颜无奈的笑笑，打算再泡一会就叫醒她回房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