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无私奉献】

　　鲁桓公很爽快地就答应了。因为他当年杀他哥哥隐公时，作为武林盟主的郑庄公不但没有去遣责他，反而还承认了他的地位，这也就等于是帮了他的忙。来而不往非礼也，作为礼仪之邦的国君，这个道理还是懂得的。

　　齐僖公却很断然地就拒绝了，并且还说了一句话，“我是要去主持公道，并且还要带上我齐国的军队，为你们过去的国君主持公道！”

　　鉴于齐僖公的这种态度，有必要作一些补充说明。

　　当初郑庄公和齐僖公在石门举行首次会晤的时候，善良、正直、帅气的世子忽就让齐僖公给喜欢上了，当时他就向郑庄公提出要把自己的二女儿文姜许配给他。

　　但这一提议遭到了世子本人的反对，他的理由是郑小齐大，门不当户不对（当时郑庄公还处于创业的起步阶段）。并且还说了一句掷地有声的话，“大丈夫志在自立，岂能仰仗于婚姻”。

　　虽然没能结成儿女亲家，不过郑庄公和齐僖公二人都很高兴。郑庄公高兴的理由是自己的儿子是个纯爷们，有种；齐僖公高兴的理由是自己没看错人，郑世子果真是个好后生，值得自己把女儿托付给他。

　　由于当时文姜年龄还小，齐僖公后来也就没再提这事了，不过，世子忽确实给他留下了美好而深刻的第一印象。

　　后来，齐国受到了北方少数民族政权北戎的骚扰，为了报答和帮助盟国，郑庄公就派世子亲率部队去抗戎援齐。世子忽以他高超的军事谋略和英勇无畏的战斗精神，很快帮助齐国消除了匪患，搏得齐僖公的高度赞扬。

　　齐僖公又一次提出要把女儿嫁给他，遗憾的是，又遭到了世子忽的拒绝。这一次他的理由是，自己刚帮了齐国一点小忙，就把他女儿给娶了，别人肯定会以为是他挟功强求的，那他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后来，齐僖公就派人送礼给高渠弥，央他去做世子的思想工作。事情竟然发展到这一步！如果是男追女倒可理解，现在可是倒过来了，何况还是个绝色的大美女。由此可见齐僖公对世子忽喜爱的程度之深。

　　收了礼的高渠弥就来劝世子忽，说郑国公子这么多，而且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你能攀上齐国这棵高枝，就等于是给自己找了一个强有力的靠山，这是一桩有百利而无一害的生意云云。劝他牢牢把握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但世子忽就是不松口，生死不答应。别人求之不得的事，就这样让他轻松浪费了。

　　最后弄得齐僖公也生气了，“我女儿这么漂亮，还怕没人要！”从此就再也没提这事了。

　　虽然世子忽的确能算得上是一个优秀青年，一个纯爷们，但从这件事也可以看出，他还不是一个政治家，更谈不上精明。因为他太在乎自己的这张脸了，而政治家是不要脸的。联系到他后来多舛的政治生涯，也就不难理解了。

　　虽然世子忽拒绝了一个强有力的靠山，国君也当得很不如意，但他也因此而幸运地把那顶历史上著名的绿帽子成功转嫁给了别人（后话）。

　　后来，世子忽娶了一位陈国的公主。

　　“我本将心付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虽然郑世子没能成为自己的东床爱婿，但到底齐僖公的内心还是偏向他的。

　　所以，面对郑厉公的请求他断然拒绝了，而且他还要为这个曾经是他心目中女婿最佳人选的落魄国君主持公道。

　　（补充说明完毕）

　　鲁桓公受郑国之托，约会宋庄公，想为他们调解调解。

　　宋庄公也知道鲁桓公的意图，所以两人一见面，他就来了个先声夺人，不停地抱怨郑厉公忘恩负义，是个过了河就拆桥、吃饱了就骂厨子的人。

　　鲁桓公就说，人家并非忘恩负义，确实是因为有困难，一时凑不够，希望宋公能宽缓些云云。还表示他愿做担保人。

　　宋庄公就说，钱物之类的暂时拿不出还情有可原，但三座城池就一句话的事，也百般推诿，可见郑国不是能力有问题，而是态度有问题。

　　鲁桓公见宋庄公十分固执不买自己的面子，只得作罢，第一次斡旋，双方不欢而散。

　　郑厉公见调解无效，宋国收烂帐的还赖着不走，没办法，就只得请鲁桓公再跑一趟。鲁桓公倒也任劳任怨，答应了。

　　这一次，鲁桓公带去了两样东西——商彝和郜鼎。这是当初宋庄公刚上台贿赂郑国和鲁国的礼物，带上它们，是希望用它们来典当三城，同时也委婉地提示宋庄公别忘了当年他受过的别人的恩惠。

　　但事与愿违，见到这两样东西，宋庄公不但没有丝毫羞愧，相反很是恼怒，这明摆着不是在抽自己的耳光吗？就淡淡地说了一句话，“我这人记性不好，过去的事都记不起来了”。脸皮之厚，堪与城墙相比。

　　面对厚颜无耻如斯的一个人，鲁桓公也无可奈何，第二次斡旋，又以失败告终。

　　宋国收帐人如同冤魂附体，让郑厉公苦不堪言。郑厉公无奈，只得又央求鲁桓公再帮一次忙。鲁桓公也很无奈，硬着头皮应承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天，不就多碰一鼻子灰吗？

　　第三次斡旋正式启动。

　　谁料想这一次序幕还没拉开，就结束了。因为这一次宋庄公干脆没予理睬，只是让人给他捎了句话——这是我宋、郑两国的事，就不劳你费心了！

　　鲁桓公一鼻子灰倒没碰着，却碰了个钉子，而且碰得头破血流的，气得吹胡子瞪眼，大骂宋庄公匹夫。就和郑厉公商量，决定用武力来解决问题。

　　宋庄公得知这个消息也害怕了，两国一块来自己可吃不消。听说齐国要为世子忽主持公道，就忙派人带上礼物到齐国去套近乎，说自己当初瞎了眼，养了公子突这个白眼狼，愿意帮助齐国把他赶下台，帮世子忽复位。

　　接下来的事有点复杂，因为多个国家掺和了进来，都快乱成一锅粥了。

　　就简单点说吧。

　　纪国（今山东寿光一带）位于齐国东面，和齐国是同姓国，姜姓。这本来应该亲如一家的二国，却是势如水火。原因是齐僖公的先祖齐哀公同志在西周夷王年间被周王烹杀，据说是当时的纪侯进了谗言，两国遂成世仇，齐国一直想灭纪而雪耻。纪国实力远不如齐国，就和鲁国结为世代的姻亲国家，意为寻求外援。在得到鲁的庇佑下，纪国总算苟延残喘到今天。

　　当时，鲁、郑两国正在攻打宋国，形势非常有利。鲁桓公接到了纪国的告急，说是齐国正大举进攻，战事吃紧，国将不国，望鲁国伸出援助之手，救援则个。

　　鲁桓公一看二话没说，撇下宋国不打，打齐国去了。郑厉公一看，也二话没说，跟在屁股后面，帮着打齐国去了。宋庄公一看，也二话没说，带着部队援助齐国去了。

　　经过一番混战，鲁、郑胜，齐、宋败。

　　至此，两个武林帮派正式成立，一边是以鲁、郑为的主“嵩山派”，一边是以齐、宋为尊的“泰山派”（姑且这么叫着）。本来只是齐、纪两国之间的战争，由于夹杂了郑、宋之间的恩怨，因而变得热闹非凡起来。

　　如今宋庄公对郑国是恨之入骨，就用郑国送来的那些个金玉贿赂齐、蔡、卫、陈等国，希望他们出兵，帮着自己打郑。除陈外，其余三国都爽快地答应了，各遣兵马助阵。

　　面对“泰山派”的进攻，郑厉公主张迎战，但遭到了祭足的反对。他认为，对方势力强大，如果打败了，郑国将有亡国的危险，如果侥幸羸了，将会与他们结下世代怨仇，郑国也将因此而永无宁日。所以，他主张放弃抵抗，让“泰山派”发泄一下他们的兽性，发泄完了，也就没事了。

　　也不等郑厉公最后拍板，祭足自己就安排去了。

　　“泰山派”来到荥阳城下，发现郑国没有丝毫抵抗，连守城的都是些老百姓，就放火烧破城门，冲了进去。一通烧、杀、抢、掠，最后干脆把郑国的太庙也给拆了，把那些椽子运回宋国，建了一座门楼——卢门。

　　这真是奇耻大辱！这和挖祖坟是没有任何区别的，而且挖的不是一家，而是全体郑国人的祖坟。

　　对于这样的结局，郑厉公很不高兴，内心甚怨祭足，就有了杀他的念头。

　　一天，郑厉公和雍纠在后花园中游赏，眼前虽是一派春光明媚春机盎然的景象，面对如此美景，郑厉公却没有一点高兴的意思，反而是不停地声声叹息。

　　雍纠问道：“主公身为一国之君，难道也有不开心的事？”

　　郑厉公指着树上的一只鸟，答道：“我真羡慕它啊，想飞就飞，想唱就唱。”

　　雍纠说：“主公有什么烦心事，不如说来听听，说不定我还能替你分担一些呢。”

　　郑厉公不说话。

　　为了打消郑厉公的顾虑，雍纠接着说：“君犹父也，臣犹子也。我抛家离土来到郑国，其实内心早就把您当做我的生身父亲了。如果做儿子的不能报答父母，做臣子的不能报效君王，那就成了不容于天地的不肖之徒，我可不希望自己是这样的人，所以，您要我做什么，只管吩咐。只要您一句话，就是上刀山下油锅，我雍纠也在所不辞。”

　　看他说得信誓坦坦，郑厉公就说：“说我是个国君，其实也就是个二把手，什么事情都得你老丈人点头才行。”叹了口气，接着又说道：“本来你是最佳人选，可是你是他的爱婿……”

　　雍纠马上接道：“女婿倒是女婿，但要说到‘爱’字，那就难说喽。娶他的女儿本来就非我所愿，而是被宋公所逼。”

　　郑厉公这时才彻底相信了他，把自己想杀祭足的想法告诉了他，并问他有没有什么好点子。

　　雍纠略一思忖，就向郑厉公献了一计，郑厉公听后连声称好，这小子脑瓜还挺活络的。

　　俗话说做贼心虚，何况是杀人的勾当。

　　回到家，妻子小祭就迎了上来。一见到妻子雍纠就有些神情不自然，举止失常。小祭就问：

　　“今中发生了什么事吧？”

　　“没有。”

　　“别瞒我了，一看你的神态就知道有事。说，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别胡思乱想胡说八道。太庙不是让‘泰山派’给拆了吗，主公命你父亲后天去巡视一下重建工程的进展，安排我到时在五里亭设晏慰劳他。”

　　小祭可是祭足的女儿，也是一个相当聪明机灵的人。一听，当时就心下生疑，设晏就设晏吧，为什么挑这么个破地儿？又不是搞什么野餐。但她没再说什么，整治好酒菜，开饭。席间，她殷勤相劝，雍纠就多喝了几杯，并且还喝高了，实在有些高了。

　　虽说酒壮英雄胆，但喝多了也误事。

　　雍纠半梦半醒躺在床上，妻子小祭就在旁边套他的话。

　　“主公命你杀死祭足，这件事你忘了吧？”

　　“哪能啊，血可流，头可断，这件事情不会忘。”

　　第二天早上，小祭对雍纠说：“你想杀我父亲，这事我都知道了。”

　　“别胡说八道，没有的事。”

　　“俗话说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昨晚你在梦中都说了好几回，我全知道了！”

　　“没有，真没有。”

　　“俗话说得好‘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俗话还说得好‘嫁出去的女，沷出去的水’。我现在生是你雍家人，死也是你雍家的鬼了，我决不会胳膊肘往外拐。所以，你要相信我，不用瞒我，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坚定地支持你。”

　　雍纠一把抱住妻子，非常感动，差点就热泪盈眶了，说：“其实我也是没办法，主公命我在五里亭设宴飨你父亲时，用毒酒把他毒死。他还承诺事后让我顶替你父亲的位子。”

　　“那我就是郑国的第二夫人啦？”

　　“是。”

　　“哇噻，太好啦！可是……我父亲生性多疑，我怕他会嗅出什么来。”

　　“哎，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这样吧，我明天回趟娘家，探探我父亲的口风。如果他真有怀疑，我就想方设法消除他的疑虑，鼓励他一定去。”

　　“啪”雍纠在妻子的脸上响亮地亲了一口，兴奋地说：“现在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别人都说‘一个成功男人的背后必然有一个无私奉献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