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情绽意展

　　夜很深很沉，黎明前的黑暗无疑是黑的最深的时刻。不过当金红的朝霞刺破黎明的黑夜之后，一切黑暗都尽数被扫去，一天又被刷新了。

　　这天的朝阳很柔，很美，也很沁人心脾。所有人都似乎因为这朝阳变得欢呼雀跃起来。

　　早上，大草原上的风好像没有受到黑夜的侵染，竟也是那么温暖，吹荡人身上，似乎是沐浴在温暖的初春中。

　　一切都是新的开始。

　　塔格尔北边靠前的村落，炊烟袅袅，柳树招摇，鸟儿也迎着照阳叽叽喳喳的浪荡在茫茫无涯的大草原上。

　　村路上，所有人都起来看着一个被一群小孩围着的流民，这是个女孩，女孩脸上惊疑不定，脚下的步伐也不太稳健，边走路边惊慌的看着所有围着她孩子，但她不敢越目去看路边目光聚在她身上的大人们，像是一只被惊吓的猫，胆怯，她只边低头边小心的挪着脚步跟着前面为她带路的里正。里正是村里的管理者，也是村里的定夺者，每个村都有一个里正。

　　过了片刻，女孩跟着里正领着路来到一处满生萧索的地方，一道从来不关的残木门，两棵合抱大树，一座草木纠缠的土塬，一口青石老井，一排三间茅屋。

　　女孩也似乎看得出，这村子里似乎就这家最落魄，这家最潦倒，当然也是这家最穷。她也隐隐约约的听过村子里的非议，说这家最是不修边幅，而且只有一对父子，父亲不干活，只有儿子干活，所以公粮发下来也只有一个人的份。但吃饭却是两个人，两个人吃一份人的饭。

　　女孩跟着里正进去。只听见里正遥遥一喊:“离天，出来迎你未婚妻来了”

　　男孩先用脑袋从门里探出来，像老鼠见猫一般，不过他不是害怕，而是害羞，不过他还是没有勇气走出来，在门后面，仿佛他是裸体一般，怕人窥探他的全部。

　　不过他父亲却已走了出去，满脸虬结着长发长须，目光却仿佛很锐利，不过当他看像女孩时，锐利的目光倏忽变成一种慈祥。

　　谁能用刀一般犀利的眼睛看自己的儿媳妇！

　　里正看见男孩父亲走出来，笑着为女孩解释道:“来，这是你未来的公公，那头探出来人却缩在里面的是你的未婚夫。人体弱多病，难免会胆小，不过，相处久了自然会好的”

　　女孩也没有说什么话只有低着点头，仿佛她除了点头之外没有其他动作可以使出。

　　“就这样吧，以后你就在这里立足，这家虽然穷了点，不过人还挺好，小子只是胆子小了点，人倒也老实，不过这老子嘛……”说着里正扫了一眼少年的父亲，眼中闪着些嫌弃之色，旋即变色笑着“老子也还好，除了人懒一点么，也没有其他，你未来公公叫江啸海，那害羞的小子叫江离天，你们好好过吧！我走了”说罢转身欲离开，不过有回头补充:“你父子两可要对人家好点，都是些多灾的孩子，都不容易！”说完叹息一声，走了。

　　“知道了，还用你吩咐！”江啸海板着脸道，显然他并不喜欢这个里正，正如这个里正不喜欢他一般。

　　江啸海上下打量一番女孩，眼中闪出异样的光芒，不过这光芒转瞬即逝，女孩自然捕捉不到。

　　里正走远之后，江啸海手指遥遥指着江离天的茅屋:“妮子，那就是你的房屋，进去收拾收拾”。女孩看了过去，江离天头迅速地鼠般窜了进去。

　　女孩点了点头，也不怎么看江啸海的脸，步履蹒跚的慢慢摇了过去。

　　走到门口，女孩猫探鼠般娇羞的探一番茅屋，不过她目光刚投进入，却也有一双目光正从里面惊悚的看着她，目光相碰，旋即两人都立马将目光闪开，心中却也不停的嘭嘭嘭跳着，从未有过的那种心绪顿时涌上身，这种心绪说不清，道不明，只有心中的感觉最强烈。

　　江离天走过来，怯怯的挤出:“你进来吧！”说完，自己也已经拨弄收拾着屋里的东西，不过，屋里没有什么可收拾，不过他的手却不停地弄着，似乎在这种紧张难耐的时候，手上动着总能让人觉得微微平静些。

　　女孩走进去之后，眼中依旧惊疑不定的看着。江离天见她这分态势，心中也不知从哪里借来的勇气，竟敢走过去道:“你的床在里面，我睡这张外面的床”说话间已经有些结巴，他却不知他的脸已经红到耳根上了，红辣辣的像猴屁股一般，要知道，他平时的那种病态之样，红中上盖覆盖这一层霜般的淡白，不过此时却已经苍白皆无。

　　女孩走了进去，江离天刚刚松了口气，不停地轻拍自己的胸口。但是一阵胆怯柔美的声音又从身后荡来:“水，水在哪里！”

　　江离天闻声转头，这是才发现，这女孩满脸的污渍，满头的青丝好像也染上了一层黄色，不过江离天却知道那是风尘沧桑之后的尘埃落成的，细细看望之下，他发现这女孩脸色圆润甜美，虽然她脸上有些一路上的汗水印在上面，不过却也有些淡淡的妩媚，最让江离天印象深刻的莫过于她的眼睛，她眼睛像初放的朝阳般柔和，美丽，灵动，却也很清澈，江离天似乎差点认为他是在看一闪明澈的泉水，这眼睛好像会说话，轻轻的抚摸着江离天的不安和紧张，江离天也莫名其妙的沉下心去。

　　片刻，江离天才缓了过来，用手直指:“那，有盆，我帮你打水，你坐着”

　　女孩明眸流波般的眼睛直盯着江离天忙碌的身影，她竟然觉得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很奇妙的感觉，像是天使遇到了圣光，又像是织女要去见牛郎这般奇妙的感觉。

　　她虽然不怎么懂书，但是天底下人人尽知的牛郎织女故事她还是听人家讲过的。

　　男孩已经打了一盆水走了进来放在桌子上:“水打来了，你洗吧！”说完又走到自己的床上拿着一本书看着，不过他怎么能有心思看进去，只不过装模作样的掩饰当前的尴尬而已。他还很平静，很沉思，看来他掩饰的功夫并不浅。

　　女孩过去端着盆走了进去，她的床和江离天的床只用几张木板隔着，而且木板也并不高，只勉强的能挡住他两的视线而已，上面还空着一大截呢！这已经是两离天一夜想出的办法了，最起码还隔着，最起码还能存点隐私。

　　虽然有几张木板隔着，但是声音却是没法隔的，江离天能从声音中听出，女孩正用毛巾擦着身子。不过他目光一点都不敢离开书页，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缓缓翻着书。

　　片刻之后，女孩从里面出来，江离天歪着书目光随书的角度斜过去，发现女孩焕然一新，方才凌乱的头发整整齐齐的梳理搭在背后，方才那红色被尘埃侵染成的橘黄色衣服也换上一套棉肥蓝衫，衣裳上缀满点点朵朵小红桃花，虽然看起来土里土气的，而且衣服似乎也有点小，不过，却有种异样的清纯散发出来。

　　她那方才有些汗污的脸上也尽数消失，展现而出的是一张白生生的清水鸭蛋脸，她春水般的眼波美丽而温柔，就像梅花中的精灵，让人不自觉的心安起来。

　　江离天放下书本，他似乎没有怎么害羞了，他看了她一眼:“你坐着，我去给你拿点粥来”

　　女孩咬着嘴唇，点了点头，她嘴唇也是如樱花一般，那是天然的艳红，没有修饰过的天然之美。

　　不管怎么说，这个流民确实是个很漂亮的女孩，现在虽然没有彻底成熟，不过也可以想象出日后成熟的倾城倾国之美。

　　江离天自然没有那么多心思，他只知道，他以后要和这女孩过日子，他也觉得他似乎并不害怕，也并不吃亏，因为她很美，美的很纯，那种没有经历过世道沧桑的初世美。

　　江离天经常看书，他也知道美是怎么一回事，大概就是现在所目睹的这般回事吧！

　　江离天抬来一只陶碗放在那张有些腐蚀的桌子上轻声道:“过来吃饭吧！你今早还没吃饭呢！”

　　女孩水汪汪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看着那陶碗里的粥，像是看见稀世珍馐美味一般。

　　女孩点了点头过去坐在凳子上，刚双手捧着碗到嘴边却又突兀停下，看了一眼江离天:“你，你不吃吗？”

　　江离天朗气笑了笑:“我和父亲都吃过了”

　　女孩不知为何，看着他的笑心中有些隐隐的安慰之感。索性将陶碗狼吞虎咽起来，江离天看着她的吃像，很可爱，脸上忍不住笑了起来。

　　片刻之间，女孩已经将碗里的粥一扫而尽，显然肚子里已经很饿了，她舔了舔嘴唇，她的舌头也是很诱人的樱红色。

　　“我再去为你取”江离天站起身刚要拿起女孩刚放下的碗。

　　不过，当他的手刚要接触那只碗时，女孩却一把握住他的手止住了他:“我，我已经吃饱了”

　　江离天有些不解的看着她，江离天自然能看出，她明显没有吃饱。

　　女孩自然也看得出江离天的惊讶，微笑道:“这已经是我吃过最多的一顿饭了”

　　江离天愣怔了，这么说女孩岂不是每天都在饥饿中度过，隐隐间，他有些怜悯女孩来，旋即安慰道:“没事，以后在我家，虽然不能吃好，但是吃饱还是没问题的，我父亲也经常外出打猎，而他打猎也没有空手而归过，我们时不时还能吃吃肉”

　　女孩也笑了，笑得很甜美，仿佛只要能吃块肉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了。

　　“听这里的里正说，你经常看书，肯定很有学问”女孩目光柔柔的看着江离天，仿佛她很想知道这个问题。

　　“学问谈不上，不过也只是懂几个字，识些皮毛而已，不敢言及学问”江离天憨笑着摸摸头。

　　女孩却用向往好奇而又渴望的眼神看着江离天，默然良久之后才艰难挤出:“你，你能不能教我读书”仿佛是什么天大的事一般。

　　“没问题啊，正好我一个人读着书无处讨论，正好缺一个”令狐天爽朗的笑了。末了又补一句:“对了，我叫江离天，你叫什么名字？”说话间目光闪闪，仿佛很期待。

　　“我叫沐轻雪”女孩轻轻说道，她总感觉她的名字不值一提。

　　不过在江离天看来这却是很美妙的名字:“很好听的名字，轻轻小雪”显然有些沉思，沉思间还挺投入，甚是可爱，话音刚落，沐轻雪噗笑了。

　　“怎么了”江离天不解。

　　“感觉你憨头憨脑的还挺可爱”沐轻雪笑着可以露出她那甜美的妙窝，更显得出她那白生生的鸭蛋脸妩媚和纯美。

　　“呃，这”江离天的确不知所言，感觉要没有话了，江离天有立马撂开这个话题:“对了，你从什么地方过来的”。这似乎是所有人见到其他人必须所涉的问题，但是江离天不知道，有些时候这些人人都可以问的问题是会将人家的悲伤引出来的，但他不知道。

　　沐轻雪垂头弄手，眼泪夺眶而出，像断了线的珍珠自脸上滚落手中，显然有点不忍伤心往事。

　　江离天看见她这副模样，顿时有些愣怔，不知所措间手脚不自在起来:“对，对不起啊！哎！我这嘴”说话间深深内疚了起来，因为当他看见沐轻雪哭的时候他竟隐隐有些心塞。沐轻雪柔波般的眼睛突然也像泉水般奔了出来，那样子是那么的可人，有那么的让人于心不忍。

　　沐轻雪抬起头，用手背擦自己脸上的泪水，不过依旧没有擦干净，艰难的露出微笑，水汪汪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江离天，这眼睛仿佛是一种魔力，竟让江离天的不知所措顿时烟消云散。

　　“我是从玉门郡来的，你也知道那里刚结束战争，而我们的村子正是罗特帝国的军队必经之途，所以都被洗劫一空了，只有几个人逃了出来，就连我爹娘也……”沐轻没有说下去了，因为她刚停下的泪水又止不住的从眼睛中漏了出来。

　　“没事，以后在这没人会再这样对我们的，这里的牧民都很善良，且也不在边界，所以很安全，以后我们可以安心的好好过日子”江离天安慰道，很朴素很简单的生活想法，他好像就这样瑀瑀独行一生似的，不过人的生活从来都不可预料的，也不能预料，更无法预料。

　　阳光穿过窗户闯了进来，温馨而安详。

　　沐轻雪眼中一闪，像黑夜中的流星亮着，仿佛已经看到了以后生活的曙光，就像阳光一般温暖的曙光，她点了点头:“嗯，我相信你”她这句话没有考虑，很自然的说了出来，她没有一点怀疑，仿佛这里现在就是她的家。

　　“走，我带你去个地方”江离天有点振奋，起身伸手拉着沐轻雪流星般飘了出去，沐轻雪也似乎没管那么多，也快步的跟在其身后。

　　片刻之间，江离天赶着马群进入了绿海汪洋的大草原，草原上有许多无穷无尽的漂亮小动物，蝴蝶漫天飞舞。马群在草地间悠悠啃草，江离天和沐轻雪在草间漫步，江离天边走边为沐轻雪介绍着草原的各种名目物事。

　　“看，那是这个大草原的母亲河，还有那是无香果，我放马尝尝用那东西消遣，那东西酸甜的很，但是酸胜于甜，不过吃起来提神浇脑，还有那些……”江离天遥遥指着大草原的各种事物，为沐轻雪介绍的不亦乐乎，滔滔不绝。

　　沐轻雪依旧是闪动那精灵般的汪眼，纯真无暇尽展，那是没有经过尘世的掺和。

　　她走在江离天身后，痴痴的看着，因为她已经迷在大草原的绿茫茫之中。

　　“好美啊，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美的地方，仿佛是人们所说的天堂胜地”沐轻雪轻轻笑着，她笑的还是很甜。

　　“对啊，我们以后就生活在这种地方，所有的梦都可以尽情的洒在这大草原上，因为草原是沧海胸襟，能吞噬一切烦恼，你说是不是？”江离天看着沐轻雪，他看得有些迷了，沐轻雪脸上似乎被阳光照的有些红晕，仿佛雪天里胜雪的梅花。

　　“嗯”沐轻雪甜美一笑看着江离天，仿佛她的不幸已经被大草原吞噬，被大草原一扫而光了。

　　夕阳西下时，血红的晚霞淹没了两个身影，他们走在大草原回家的路上，他们悠悠闲闲，就像大草原传说中的天狼和天鹿，就像是天生一对，一点也没有刚认识的那般生涩。

　　有些时候仅仅需要一眼，也仅仅需要一句话，人就可以赌下自己的人生，赌下自己的青春，跟着他到沧海桑田，跟着他绝尘天涯。若是老天爷这般放任不管就好了，但是它偏偏会在你不注意的时候插上一手，偏偏也就没有人能躲过天意，它总是来的很迫不及防，也让人改变的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