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乱世多流民,家中来佳人

　　这是一方荒芜寸草不生的天地，天空乌云翻涌，轰隆隆的滚滚沉雷霹雳而下，整个天地似乎都在颤抖，整个空间黑的令人心颤，紧接着豆点的大雨淅沥而下，把这片天地都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

　　此时，在这朦胧的地面上，两大军队或骑马或步兵，或踏剑飞行，或腾刀临空相视而对，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的等待那能让在场都有可能成为尸骨累累中的一位的一声号令。一片朦胧中，所有甲胄都似乎是黑色，唯一能辨清敌我的只有贴在甲胄胸前的勋标，一方鹰标，一方虎标，老鹰展翅临空，对阵饿虎扑食，势均力敌，谁都不敢在心中能将对方吃掉，心中的权衡谁都没有一点底。

　　其实双方的甲胄是不同的，老虎标志这一方取了老虎的本色，甲胄一系列的黄金之色，若是在平常环境中，那必定是金黄四射，泛起朝天。老鹰标志这一方如出一辙，也是取了老鹰的天然之色，清一色灰黑贴身，凛然穆肃，黑沉压抑，特别是在这种暗黑的环境中更加显得如鱼得水，黑沉沉的压抑直扑人心头。若是仔细观察，还是能隐隐看出双方甲胄颜色的轮廓。

　　两方的站位也大有讲究，都是按着自己铠甲上的图案标记排铺，一方鹰形，一方虎形，若是从上空俯瞰而下，看出还以为是两只体型相仿的老鹰和老虎相搏的前奏。

　　“兄弟们，给我杀——”甲胄贴着鹰标的一方首领踏着一只庞大的老鹰手拔起刀直指着对方那一边军队高声嘶喊，脚下的老鹰也挥动着山岳般厚重的翅膀凄厉的嘶鸣一声，然后直扑对面而去。

　　“杀——”身后或踏剑或腾刀的一群人也是摇摇呼应，纷纷抄起自己铁黑冷清的兵器潮水般向对面汹涌而去。全体而动，似乎鹰展翅搏发，一气呵成，不留一点点情面。

　　另一方的首领，一只手抚摸着那条盘在脸上的凌厉刀疤，舌头舔舐嘴角，眼神突兀犀利，绽放金光，狠色四展。其座下如牛般庞大的火焰般的独角烈虎喷一口热气咆哮着，震耳欲聋的咆哮声毫不掩饰的朝对面奔去。“兄弟们，给我冲！”话音落点，其身后的一帮人也是各抄兵器，眼神火红的呼喝着“杀——”。旋即全体如风般掠了过去。

　　两队相碰，兵器交接铿锵四起，杀声震天，直入苍穹。一道道冰冷的弧光朝射天堂地煞，紧接着双方不停的有人倒下在血泊中永远的离开了。

　　两方的头领也是拼命的搏在一起，一人持刀砍，一人抡枪猛戳，金光黑光不断纠缠相碰，两人的战斗地方根本不是在地上，而在天空。瞬息间，天空爆炸连连，两人已经不知道交手了多少个回合，只是拼了命的朝着对方的致命处狠辣刁钻攻去，丝毫没有一点点情面可讲。

　　倏忽之间，两方军队已经拼杀到了半夜，远望地下，尸骨遍堆如山，地上的血液在雨水的促融下直成一片片血湖一般。

　　双方的首领也是散发披肩，脸色苍白，两人身上都或多或少的有着几道伤痕，不过并不致命。只是战斗的时间太久，有些力脱罢了。两人相碰然后各自跳开，狠狠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再扫了一眼地面。

　　“罗晨大将军，若是在斗下去，你我也只是两败俱伤的下场，回去怕不太好交代呀！”黑鹰头领手持战刀，面无表情的朝着虎师头领说道。

　　虎师头领看了下目前情况，再拼杀下去的话自己似乎回去也不怎么好交代，仔细揣摩一番，心中也有了点判断，冷冷一句“哼！王牧大元帅，这次算你们走运，以后我会带领我的铁骑踏遍你们北燕的领土，让你尸横枪下。”

　　王牧元帅只淡淡笑道：“随时恭候”然后一掠而下，高喊道：“停，收兵”。

　　地上正在拼杀的人停下来个个目光聚到了王牧和罗晨身上，因为战争的决定者便是这两人。

　　只听罗晨高声喊道：“收兵”大袖一甩，径自掠到那只独角烈虎身上，等待所有活着的人全部聚集，然后愤激转身走了。

　　王牧也飘到了老鹰躯体上，厚重的翅膀一挥，等待剩余的大军集结，纷纷然转身走了。

　　就这样，这场没有胜利的战争就这样结束了，那句所谓的战争没有胜利者，只有失败者的哲理用来形容这战争似乎是最好不过了。

　　不过，虽说是没有胜败而言，但就国力而言，是黑鹰这一方落败了。为了应对这场战争，北燕帝国已经召集大半的精锐，而这时双方伤亡惨重，对于战争发动者的罗特帝国而言，也不过是皮毛而已，不消多久，定会再重聚大军，压及边境。

　　不过这种结局对于应对方的北燕而言就不那么乐观了，虽说不是倾全国之力，但也是大半的精锐了。要不然，不以这种代价，这场战争定然是北燕帝国落败无疑，怎么还有能一朝安寝。

　　强国吞弱国，这世界一向的铁血规则，这种弱肉强食的规则不管放到哪个领域，哪个地方，似乎都能解释的毫无偏颇。

　　战争是结束了，风波也是一时的平静了，但是那些因战争家破人亡的人们就没有得到任何的眷顾了，一时间饥民如流，窜民如潮，这些人也只有四处讨生。有人把女儿卖了谋生，做了畜生之举，有人在路边讨饭求生，而有些人远涉他乡，寻找一个新的栖息地。

　　其实这些流民国家也有一些政策眷顾的，那便是安排到无战火的地方人家安寝，虽然不是关照入微，不过只要能活命，谁也管不了那么多。当然，这也只是运气好的人罢了，运气不好的早就饿死在路上了，谁能等到国家那整天只知道准备战事有空来眷顾。

　　世界上的任何缘分似乎都可笑的那么的不可理喻。不对，世界上的一切事情都很不可理喻，发生的事总是被列在意料之外，而一些你心里所神念的事情，东西，一切期望的美好的梦幻，到最后发生了，结果就是让人很失望。经历多了，失望多了，在心中自己暗暗下了结论，只要自己心中不奢望，那失望应该便会烟消云散了。

　　而流民和牧民的故事似乎也就是这么的难以想象，而又似乎是情理之中的命天注定，所谓的天意，不过是让你所预料不到的事情罢了，有些事情，任你怎么思考揣摩，绞尽脑汁，也理不清事情的原委。

　　就是这种意料之外和不可理喻的事情，这一天开始莅临了北燕的西北塔格尔草场上。这不仅仅是一场爱情故事的开头，也是一位强者的诞生，这是后话。

　　却说，这恩怨纠葛的纷杂纠缠的乱世，北燕帝国的西北地界却很离奇的被划入了那稀有的平静无争的范围，这是不可多得的上天的眷顾。

　　这西北草场地界，是国家级重视的马场重地，一切战争所需的战马都是来源于此，基于这个原因，所有的牧民吃的都是国家的公粮，若是圈养的马肥高旁大的话，国家府也会有特殊额外的奖励。

　　这塔格尔草场因处于四面高山盘踞，成了一种与世隔绝的规格。草场和外面唯一的联系，便是一天由官府修竣的六尺大道，大道往东直通外边的天地。

　　牧场周围的高山由冰雪融化的各色支流汇成一条缓缓流动的大河蜿蜒贯穿整个草场，得利于这条河流的水汽弥漫，周遭的环境皆是湿度适宜，成了滋生草场的不二条件。于是便有了水草丰茂的佳名著称，这条河流牧民们呼之为母亲河。大河两岸绿兮兮一片茫茫无涯，肥嫩多汁的草根及腰，四季苍翠，绿油油一片自然是养马的不二之地。草场上偶尔有一大棵大树点缀，那是牧民们放马时的休憩之所。茫茫耸立的及腰草根中，平日悠悠无生波澜，但有微风掠过，遍地的草尾晃动，宛如怒潮鼓荡，发出惟妙惟肖的令人心安的妙音。

　　身处于怒草的天地遍布妙音中，就好像是大自然的无尽瑰宝，微风吹过之后，余音独自缭绕，不绝于耳。

　　周遭的高山也大有考究，山脚庞大的树林耸立，古苍的树枝虬结纠缠，错乱幽深，时有野兽咆哮。再往上就是微微减小的针叶树林，次之为荒芜的苔藓，往上接着白皑皑的冰山。如此一种地域规律与大众高山如出一辙。

　　此时，一个男孩正躺在河边草根稀疏的草地上，大河粼粼碧波在河岸边如铜镜般闪烁着，男孩在碧波中捧这一本书兀自饶有兴致的浏览起来，此人身着一领白色短打，头发扎稳搭在身后，翘着二郎腿用书本遮着阳光，越过阳光看去，此人面色俊俏，不过却有点病态般的嫣红，有种久病的态势，不过却也不乏苍白晕红中的矜持。此人这时神色凝重，正在沉思书本中的蕴意。

　　不知不觉间，夕阳已经在西边的山上挂着，火红的晚霞照拂而下，倾洒在这位少年的脸上。少年放下书本，用手遮着西边鲜红的晚霞，知道是该赶马回圈了。然后步态微微颠簸的支着那略佝偻身影朝着那群正在草地中悠悠啃草的马群摇了过去，途中还时不时的用手中的书本把着口咳嗽几声，显然是有些体弱。

　　少年走到马群边，手放嘴边清冽口哨一呼，插在腰间的皮革鞭抽地两下，马群像是读懂他的哨音一般，仰头长嘶一声，随即一匹火红的马在不远处朝他疾驰而来，在血红的晚霞中，直是一朵红色流云飘来一般。

　　火红的马匹展踢飘到少年身边，乖巧的用它那脸上柔毛轻弄着少年的脸颊，少年感觉柔麻麻的微笑起来，用手轻轻拍打着这匹火红的马。随即一揽缰绳飞身上马，倒也一段流利的动作，这倒是看不出他有何毛病。

　　男子快马一鞭，火红的马在前如风奔驰，所有在后的马皆有灵性般的衔尾急追，马蹄沓沓，向草原北边飞驰而来。

　　不消片刻，少年已经马匹赶入圈中，然后步履悠悠摇向家中去。

　　少年所在的村庄名为格尔村，是坐落在塔格尔北边，背靠北方群山，也有一条淙淙小溪贯穿村庄。这条小溪明澈见底，碧水流波，自北向南，正是从村庄的中间切割而下，最后注入当地称为母亲河的汪洋。其两岸两层白杨遮天蔽日，遥遥相对，秀美深邃白杨底下盘着两条四尺村道。

　　少年从西边小道一个转弯便有入了四尺村道，河水潺潺，路上微风轻掠，凄凉萧瑟顿时入心，少年轻轻叹一口气，心中想着:自他五岁能记事起他就一直过着一种朝九晚五的放马生活。除了这大草原之外，他还从没有到外面见过世面，唯一能让他懂得外面世界皮毛的就是父亲房屋那垒的高高的各色名目书本，而他也正是通过书本里的东西探到外面世界的精彩。不过越是这样，越能激起他对外面世界向往心中的星星之火。

　　没人会认为这种平静无华的生活是个生活，殊不知这种平静本就是一种很稀有的幸福，稀有的能拥有已经寥寥无几。

　　少年向北堪堪两个转弯，走到自家门口。少年扫了一眼，那从没关上的木门已经被风雨沧桑侵蚀了没了本色，自他能记事起，他就从没有看见父亲将这木门关上过，其中缘由:他家很穷，根本没有什么能让小偷看得上觊觎的。他家确实很萧瑟破败，屋上的茅草已经腐得焦黑，那窗子也被风吹烂的没有边际，但有风吹过他都能听见窗子余留的破烂残纸拍打着窗框啪啪啪的作响，此景此情，怎何以堪！

　　更有一点便是这格尔村的牧民心地都很善良，没有人会去做那偷鸡摸狗的唾弃之举。如此境地，这大门设不设有何妨，关不关又有何关紧要。

　　长嘘一声，少年举步越过门槛，轻轻咳嗽一声，他好像不是刻意为之，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当他跨步越过门槛时竟会不自觉的咳嗽两声，不过这咳嗽又像是提醒，提醒在屋里的父亲他回来了。

　　将过门槛是一方土庭院，大门后边就是两棵合抱垂柳。垂柳过去是一座小土塬，上面草木纠缠，荆棘交错，此时暮色刚临，黑暮粉饰之下，竟似一座荒冢，土塬后是一排三间茅屋，屋旁一口青石井台的老井。

　　少年带着些病态佝偻的步法昂昂走进最东边的那间茅屋，此茅屋是厨房，另外两间分别是他和父亲的寝室。

　　少年刚近厨房，便听见沸腾扑腾的声音，少年知道那是父亲煮的粥。少年撩上草帘，一座草席赫然入目，少年过去用书本几页垫着手将在烤火上的陶罐取下，然后注满草席上的两只陶碗。

　　少年正做完一切，筷子摆好，一道身影已经站在了厨房门口，他也不撩开草帘，径自用头顶着草帘迈着厚重稳健的步伐走了进来。

　　这是一位满头邋遢，脸上虬结着长须长发，一领黑色麻布袍裹在身上，上面补满各色补丁也是污油斑斑没有本色。古铜色的脸上那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宛如一把刀般锋利的扫着，若是常人，肯定会被他的眼睛吓着，不过少年从小看到大，看那双眼睛和普通眼睛一般。

　　“你回来了！”浑厚的豹音突兀从其嘴中荡来。

　　“嗯！父亲，粥倒齐全了，来用餐吧！”少年笑了笑。

　　父亲没有说话，只走过去在一个柜子上拿来一个陶罐，还没走到草席径自汩汩的喝了起来，一股猩浓的酒味扑鼻而来。少年用手在自己的鼻子摇了摇，似乎有点不喜欢酒的味道。他心中不止一次暗想，酒这种气味又刺鼻，又难喝的东西怎么会有人喜欢喝，他也想不清楚父亲为什么这么喜欢喝这种东西。

　　谁也不知道现在恶酒如骨的人，以后竟然会嗜酒如命，而且还是什么酒都不挑。而这些往往也只是一念之间的事情，有些以前讨厌的东西以后确是一种离不开的东西，这种反差比较，霄壤之别的反差，任谁都会很不可思议，不过想想却又很合理。

　　“你要不要来一口”父亲问了他一句。

　　“不要，不要，你也知道我体弱，经不起”少年笑着连连摇头，脸色像被人满灌水一般。

　　“嗯，阴虚畏寒，酒是烈物，喝点兴许能驱驱寒，奈何你对酒这么反感了，不喝也罢。”父亲说着抄起桌子上的陶碗在嘴里啜了一口，拨弄这胡须道:“你是否听说北燕和罗特帝国开战的事？”

　　“听说了，好像双方都不太讨好，不是停歇兵戈了吗？”少年也抬起陶碗轻轻吃一口，似乎没什么无关紧要的。

　　“是停止戈矛了，不过，战场对垒之间，难免那个地方不能生存，人终不得不流浪他乡，塔格尔草场也流来几个，现在正在里正家里待安排，听说有一个流民要安在我们家。”父亲不徐不疾的说着。

　　少年正用筷子把粥灌入嘴里，鼓着嘴粗声道:“来就来呗！反正我们吃的是公粮，多几个也无妨，大不了在我的房屋多摆一张床。多个人多个热闹嘛！”少年笑着用手擦着嘴。

　　父亲脸上的浓眉一耸:“只不过，她是个女的，姓王的里正意思是要把她当作你的未婚妻，本来我是不答应的，不过我看了那女孩还行，主要是问问你。”父亲目光微微一闪，仿佛还有什么没有说出来。

　　少年愣怔，脸上尽是吃惊之色，用手指了指自己一字一顿:“我！未婚妻”这消息确实是雷天一击，让他有点难以相信，一时间不知所措。

　　他从小至今，何曾想过取媳妇，何曾想过女孩，村里虽也有几个姑娘，但是他也从来没有何她们有过交集，所以他也从不谙女生之道，怎么如此突兀的给自己送个媳妇。

　　父亲手揉了揉那沟壑纵横脸，良久默然，道:“离天，你也是男的，年纪也十五岁了，再到三年便可成年，离结婚也不远了，反正你迟早也是必行之举，家里养个未婚妻，倒也尚可，也挺好。”

　　男孩突然目光一闪:“父亲，能换个人吗？”

　　父亲脸上狡黠嘿嘿笑着:“我已经帮你答应了，人家明天就来，你也别嫌弃人家是个流民。我也快老了，也想享受一番天伦之乐，你妈去的早，我也该为你以后打算打算不是”

　　“啊！你已经答应了！”少年脸上吃土一般。

　　“不行吗？别忘了，我可是你老子，还是有这权利的，你整天的心思在哪我能不知道，整天抱着书本，看书固然是好。但是，你也不能成书呆子啊，总要为以后着想嘛！你不肯想，那我也只能帮你操心了，你应该感激老子才是”父亲说得很有理，少年无法反驳。

　　少年长嘘一声道:“哎！父亲你定夺吧！反正我是没想那么多，你说适合就适合”

　　“这就对了嘛！你快去收拾收拾你那间屋子，用多余的被子再摆一张床，垫软一点，不能委屈了人家。还有，打扫干净一点，毕竟女孩子家的”父亲显然有些振奋，人到中年，哪个不帮自己的子女操心婚事。

　　“我屋子！”少年惊声一呼站了起来。

　　“不是你屋子，难道还是我屋子，别忘了，她可是你的未婚妻。人家不求什么，也没嫌我们家穷，只不过想找个安身之所。我可告诉你，这种好事可不多，你可别给我搞砸了，要不然，上哪找媳妇去”一贯天下父亲的说话风格，说完汩汩一口酒灌入，然后转身走了。

　　少年兀自对着桌子两只陶碗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