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虽然约好了要去浣衣局看文若，但因为新人迟迟不来，陆星儿和阿盼一直找不到机会。

　　陆星儿让阿盼一个人去，阿盼却不愿意，嘴上一直说害怕。

　　陆星儿对此十分不解，浣衣局不就是洗衣服的地方吗？有什么可害怕的？

　　阿盼见日子越拖越晚，心里越来越着急，无奈之下，又拿出了安神的药粉。

　　陆星儿有些犹豫：“这吃多了没事吧？”

　　阿盼道：“文若姑姑吃了好多好多，你看她不是一直挺好的吗？”

　　陆星儿道：“那好吧，这是最后一次，等新人来了，我们就不用祝她好梦了。”

　　阿盼顿时眉开眼笑：“还是晚上去吗?”

　　“下午吧。”

　　阿盼咧嘴微笑表示同意。

　　两人按照上次的办法，把药粉混在饭菜里，成功让孙晓荷进入了梦乡。

　　陆星儿关好门窗，轻轻掩上大门，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心出发。

　　白天不比晚上，谁知道那些妃子们会不会突然来聊天喝茶，比如总是在关键时刻出现的李梦怜。

　　陆星儿一路愁眉苦脸，惴惴不安，直到阿盼和文若相拥痛哭才回过神来。

　　浣衣局里到处是面容憔悴的宫女，她们站在大水池边埋头洗衣服，对陆星儿和阿盼的到来并不意外。偶尔抬头看一眼，视线在她们身上停顿片刻，又继续低头洗衣服。

　　陆星儿环顾四周，心中莫名觉得悲凉。

　　红肿青紫的一双双手无力地捞出衣裳，仔细搓洗之后，缓缓浸入水中，停顿片刻再重新拖出来，循环往复，直到手指受不了了，才稍稍喘口气，让泡得青紫肿胀的双手暂时离开水中。

　　十几个管事嬷嬷拿着鞭子来回踱步，时不时停下来检查一下，或好或坏都要骂上几句。两个老太监坐在正中间的屋子里悠闲喝茶，时不时有笑声传出来。

　　“星儿，好久不见了。”

　　文若冰冷粗糙的双手轻轻搭在她手上。

　　陆星儿轻轻握住她的手：“姑姑还好吗？”

　　文若低头苦笑，轻声道：“说不清好不好，就那样吧。”

　　阿盼问道：“姑姑，有人欺负你吗?”

　　文若轻轻摇头：“没有，大家都忙着干活，哪有那个时间和精力去折腾人啊。”

　　“欸欸欸，差不多得了。”一个管事嬷嬷往这边瞄了一眼，满脸不屑：“早干嘛去了，现在倒是姐妹情深了。”

　　“你……”阿盼正欲发火，陆星儿急忙拉住她，对着管事嬷嬷福了福身子，赔笑道：“知道了嬷嬷，多谢嬷嬷。”

　　管事嬷嬷翻了个白眼，用鞭子戳了戳文若，冷着脸抬了抬下巴。

　　文若擦干眼泪，面如死灰：“我要回去干活了。”

　　阿盼拉住她的手，语速飞快道：“对了，莲儿去成华殿了，是王公公给她求来的。”

　　陆星儿怕她伤心，急忙补充道：“王公公已经死了。”

　　文若愣了一下，叹道：“死了好啊，死了好啊。”

　　“姑姑。”阿盼含泪握住她的手，长长叹了口气。

　　“回去吧。”文若深吸一口气，挽起袖子回到水池边。

　　陆星儿拉着阿盼缓步离开，两人一路保持沉默，各有所思。

　　“你看，是李美人和陛下啊。”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陆星儿和阿盼一齐抬头，四处找寻李美人和刘子宁的身影。

　　“好像在那边。”阿盼指了指御花园的方向。

　　陆星儿不自觉地往前走了几步，阿盼一把拉住她：“欸，远远瞧着就行了，万一给李美人瞧见了，保不准又要来找我们麻烦。”

　　陆星儿死死盯着刘子宁，见他面带微笑，与李梦怜有说有笑，眼中寒芒闪动。

　　“你看，那个鹤梦也在。”阿盼激动地握住她的手：“你看她的脸多黑啊，啧啧啧，一定是吃醋了。”

　　陆星儿实在看不下去了，用力扯了扯她的袖子：“回去吧。”

　　“你看，那是满天星。”

　　“所以呢？”

　　“那是皇后最喜欢的花，是成华殿专用的。”

　　陆星儿踮起脚瞥了一眼，微笑道：“哦？好像有点意思啊。”

　　阿盼道：“李美人不会是想要那盆满天星吧？”

　　陆星儿满不在乎道：“想要又能怎么样？你不是说那是成华殿专用的吗?”

　　阿盼低头沉思，突然叹道：“陛下几时陪妃嫔来过后宫啊，更别说逛花园了，看来这李美人真的是很受宠啊。”

　　“回去吧。”

　　“欸，难得遇上了，多看一会儿吧。”阿盼摇着她的胳膊低声哀求。

　　陆星儿微微蹙眉：“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什么预感？”

　　“说不清，反正就是觉得怪怪的。”陆星儿握紧拳头，极力忍耐心中的委屈和怒气。

　　“欸，她们走了耶。”

　　陆星儿远远看了一眼，轻声问道：“带着满天星吗？”

　　“是啊。”

　　陆星儿缓缓松开拳头，怅然道：“我们回去吧。”

　　“你脸色好差啊，哪里不舒服吗？”阿盼轻轻碰了一下她的额头。

　　“我是怕孙美人已经醒了。”

　　“怕什么，她要是问起来，我们就说出来看李美人和陛下，她一定没心情和我们计较这些小事。”

　　“你想多了，她到时候心情不好，我们两个只会死的更惨。”

　　阿盼“啊”了一声，面如土色：“对啊，她到时候气不过，一定又拿我们撒气，快快快，我们走快点。”

　　陆星儿笑道：“这会儿知道急了？”

　　“我的好妹妹，你快别笑了，我都要哭出来了。”阿盼一手拎着裙摆，一手牵着她，在高高的红色宫墙下快步前行。

　　回到云华宫后，陆星儿让她先躲起来，一个人来到孙晓荷的房间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屏住呼吸静静等待回应。

　　“美人，你醒了吗？”

　　将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了听，里面毫无动静。陆星儿正纳闷，后院突然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阿盼！”

　　她拿起扫帚冲到她们房间，一脚踹开门，正好撞上孙晓荷。

　　“星儿。”阿盼捂着额头跪在地上，脸上一片血红。孙晓荷拿着一个砚台站在她面前，得意洋洋地笑着。

　　“美人这是做什么？”陆星儿掏出帕子递给阿盼，伸手去夺她手中的砚台。

　　孙晓荷把砚台狠狠砸到她身上，冷冷问道：“去哪里了？”

　　陆星儿扭头看了阿盼一眼，脸色惨白：“去看李美人和陛下逛花园了，好多人都去了。”

　　“哦？那你们怎么不叫上我啊？”

　　“我以为美人还在午睡，所以……”

　　“逛花园，哼，她倒是有福气。”

　　“大家都说李美人宠冠后宫，果然……”

　　“贱婢，谁才是你主子啊？”

　　话还没说完，脸上就挨了五六巴掌。孙晓荷死死揪着她的衣领，恶狠狠地盯着她，好像一头暴怒失控的野兽，随时要把她吞噬殆尽。

　　“美人今日就是把我们打死在这里，也不能改变李美人得宠的事实，与其在我们身上浪费时间和力气，倒不如想想办法。”

　　“贱婢，贱婢，贱婢！”

　　孙晓荷此刻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往日因为李梦怜所受的那些屈辱，像是魔咒一样在她耳边不停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