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城市的灯光在入夜时依旧那么喧嚣。车鸣，吼声，一切的一切都吵得金逸心烦不已。

　　五指摊开轻按在透明的玻璃上，楼层下发生的事故让他禁不住发笑。

　　但很快他便如同失去了全部力气一般，瘫靠在背后的墙壁之上，缓缓下滑。

　　今天发生的事情，又一次让他回忆起了七年前发生事故时带来的，该死的无力感。

　　缓缓攥紧拳头，有一条古铜色的项链从掌心划出半截，已然破损不堪。

　　——正是多亏这条满载回忆的项链，包租婆才能在致命的攻击下捡回一条命来，撑到金逸将她发现并送往医院。

　　包租婆的儿子直到死亡前的最后一刻，都念着生育自己的母亲。

　　考虑到自己的遗物有被人发现并送回的可能，他在临死前用秘法所剩不多的星魂全部封进了这条项链之中，化为过往的照片，默默守护着家人。

　　现在能量已经全部消耗干净，它也已经完成了自己被主人赋予的使命，化为星屑回归上天。

　　平凡无奇的项链，空空如也，正如以前放在展览柜上一般。

　　‘这，也算是尽到了应有的价值吧？’

　　金逸尝试在心中用这种说法劝服自己，但捏住拳的双手却在轻轻颤抖。

　　“病人家属！”包租婆的主治医师完成了最后的处理，呼喊道：“现在病人有了基本意识，说是……想见见你。”

　　“能进来么？不会影响到她的身体吗？”他急切的说道。

　　“放心吧。伤者运气很好，只是受了点皮外伤，过几天就好了。”医生宽慰地笑着，默默让开通向病房内的道路。

　　手忙脚乱地冲进房门内后，金逸却又放缓了脚步，强行扯住笑容：“喂，老太婆，我来看你了。”

　　“你来了。”她也笑着。

　　眼前的人是那么虚弱，好似随时都会被风吹跑似的，全然没有了以往雷厉风行的精干模样。

　　金逸站到她的床边，眼中有些愧疚：“医生说你没什么事，很快就能出院，回家打麻将了。”

　　“啊，我知道的。”她轻轻咳嗽了两声，残留在身上的星魂虽然早已被金逸驱除干净，但肉体的疼痛却是实打实的：“给你添麻烦了啊。”

　　“哈哈，仅仅只是把人送到医院而已，算不上麻烦。”

　　包租婆没有继续接他的话，自顾自地说道：“今天是我儿子去世的两周年，所以我就想去看看他，顺便再探望一下我家那老鬼。”

　　“我知道的。”

　　“但是在准备出门的时候，有个人闯了进来。”她平淡地说着，好似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完全与她无关：“那真是个好心人啊，还一路把我送到了墓地那里，告诉我死人有希望复活什么的。”

　　她有些费力地说完这些，喘了几口气后说道：“但是之后他说的我完全听不懂。什么英雄，什么复仇，我都听不懂。”

　　忽的，包租婆用她那混沌的眼神直视金逸，说道：“我知道你是从战场下来的，我这个短命的老太婆能活到现在也全是托你的福。”

　　“只是顺手而已。”他刻意移开视线，笑容苦涩。

　　“如果厌倦了斗争的话，就不要回去了。”她却是洞悉了金逸心中些许微弱的想法，执意说道：“你是个不擅长交际的孩子，相遇的第一天我就看出来了。”

　　“实在找不到工作的话，可别担心会饿肚子，还有我呢。”

　　说完后，她缓缓闭上了眼。

　　金逸知道她只是睡着了，便也不打扰她。

　　还有很多话没有说完，不过以后总有机会慢慢说的吧。

　　回想起被包租婆捡回来，重新成为市民的两年，金逸扪心自问：以前的自己，会怎么做？

　　答案不言而喻。

　　但是现在的自己，已经变得软弱的自己，又会怎么做？

　　他不知道，只知道自己在病房前站了一晚上，并画出了几年来自己最强的防御术式，将其赋予到了包租婆身上。

　　走的时候，那个已经上了年纪的女人还没有醒过来。

　　“又是没有早饭的一天啊。”他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发出感慨。

　　时间还很早，街上的店铺大多还在准备阶段。而容月这个时候也还没起床，想要让她给自己做一顿精神满满的早饭也不现实。

　　没有半点人情味的屋子对他来说没有半点吸引力，想着反正游戏也赢不了，金逸干脆就开始在街上游荡。

　　只不过比起那些空旷，遍布监控摄像头的大道，他选择的反而是接近郊区，常年无人行走的小道。

　　“嘿，兄弟，要看点大宝贝么？”

　　这些充满暗示意味的话语充斥在阴影的各个角落。凭借着超人的五感，金逸几乎能够一字不落地听得清清楚楚。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一条龙服务现在半价！”

　　“进来看一看，便帮您解决一切烦恼，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了！”

　　有意识地过滤掉不需要的信息，枯燥地等待了接近两小时后，他想要的话题终于出现了。

　　“你对这个城市领导人怎么看？”

　　“我不知道，但他发布的政策，使我失去了我珍贵的女孩儿。”

　　“那么你相信死者能够复生么？如果相信，那就加入我们吧。我们有着比愚蠢的德雷克更加完善的手段。”

　　捕捉到声音的来源后，金逸猛地一跳，便落在了传销人的面前。

　　隐秘的谈话间突然加入了第三者，使两个人都吓了一跳。

　　不过很快负责传销的人就反应了过来，捂着胸口笑道：“你是因为相信我们的信条，所以才过来想要加入组织吗？”

　　“不是。”只见金逸冷漠的耸了耸肩，别过头来：“虽然很想相信你的话，但死者不能复生乃是天理，是被亲身验证过的天理。”

　　“而你，我无法在你身上观测到能够打破天理的力量，更没有那种决心。”

　　“那么，你说出这番话的目的是想要引起暴动吗？这可是犯法的。”憋了一夜火的金逸活动了一**子骨，“犯法可是会被判刑的，你不想去蹲大牢吧？”

　　全身被黑袍笼罩的传销人往后挪蹭了两步，但并没有被金逸这番话吓到：“坐牢？只要不被那些英雄们抓到，我们又怎么会坐牢？”

　　“况且，就凭这座城市中的乌合之众，就算抓到了我，也根本无法威胁到我的组织和那位大人！”

　　“组织还有那位大人么？那么果然……”他心中的疑惑落实了七八分，闪身到黑袍人的身后挥起手臂：“我们换个地方慢慢聊吧。”

　　凌厉的手刀毫不留情的劈在黑袍人的后颈之上，那人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叫后便软软倒在了地上。

　　“大师！”曾被他的话语蛊惑，找到了些许希望的中年男子一下子就急了：“你对大师做了什么？！他可是，他可是我找回女儿唯一的希望啊！”

　　这样的言论金逸已经听过太多，到了厌烦的地步：沉浸于悲伤之中的人们总会找出各种各样的理由进行逃避，使自己脆弱的心灵系以寄托。

　　他知道，和这样的人理论，无论说什么对方都听不进去。

　　于是烦闷的男人索性扛起黑袍人扭头就走，只给身后可怜的男人留下了绝尘而去的孤独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