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变局

　　上回书说到，尤平的嗅探处察觉到二十四尚贤似乎有什么动作，后来为姬宁两兄弟打断。

　　二十四尚贤，并不是一个正式的灵者组织机构，而是由二十四个人组成的类似于智囊团的效用。

　　这二十四人分别是：姬学林、姬正业、姬少康、姬白亮、姬玉泰、姬高荣、姬乐明、姬高智、姬圣杰、姬弘和、姬博明、姬雨华、姬文山、卢奇正、卢和达、秦博文、秦元正、鲁泽宇、鲁良实、许绍文、许温平、许振鸿、王秋安、王艾瀚。

　　起初，二十四尚贤是由姬昆的父亲姬文宣所建议成立的，他认为“自己的两个儿子才疏学浅，智虑愚钝，若要掌控灵者大局就需要配上合适的闲人辅佐”。而十二长老潜心研究灵力，不应为灵者琐事再做过多的牺牲。

　　于是，姬文宣从自己一脉之中挑选了一些德高望重的人加之一些实力强大的家族后裔组成了一个二十四尚贤的机构，由他们共同发力担任之后守护灵者的重任。也需要用他们来弥补灵者统治者智虑不全的缺憾。

　　起初，二十四尚贤确实能够很好的弥补决议的缺失部分，可是后来，这样的权力效力越用越上瘾，他们也通过这样的政策论证开始在灵者中拉帮结派，干扰正常的决议秩序，还不断扩大自己一脉的影响力，做出对自己一脉有利的政策决议，已经形成了尾大不掉之势。

　　特别是姬文宣临走时当着二十四尚贤的面告诫姬昆：“遇事不决问尚贤”，这样的承诺在姬文宣死后就悄然变成了对姬昆的压力。

　　这所谓的二十四尚贤位置可以世袭，他们甚至还每每亮出自己的气节以显示自己的贤能。同时他们己在灵者中的影响力频繁干预姬昆所做出的政令，就比如对待农人的态度。双方争执不下，最后姬昆不得不请出十二长老，才将对农人的缓和政策强行推行了下去。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如何遏制二十四尚贤成为了姬昆的心头之结。

　　要说这姬文宣也是个厉害的人物，他不仅看到了二十四尚贤对灵者的补强作用，也想到了日后可能会发生的问题，所以特意挑选了没有灵力的人来作为尚贤。

　　这些人虽然每每显示自己的高风亮节，但对于十二长老来说是相当忌惮的，说到底，他们嘴上的不怕死掩盖不了自己内心对生的渴望。姬文宣可以说是为后人留了一扇可以解决此事的“后门”。可姬昆又偏偏是要强之辈，既要顾忌自己老父亲的面子，又不想每每都动用十二长老的威压，所以才将自己陷入这两难的境地。

　　当二十四尚贤渐渐的发现姬昆并不可控的时候，这二者的矛盾就此产生了。

　　二十四尚贤其中有一个叫做姬圣杰的人，虽然他已经年近七旬，但却有一个比自己小三十岁的配偶，并且还鬼使神差般育有一个孩子。

　　老来得子的他掩饰不住自己的狂喜，提前宣布自己的小儿子就是接替自己尚贤位置的人选，此事一出便引起许多人的不悦。首先不悦的便是姬昆，但是他却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做。其次还有那些眼睛巴巴的盯着尚贤之位的人，此举无疑是堵住了他们上升的通道，一时间大街小巷议论纷纷。但是此举却给二十四尚贤内部带去了空前的团结，他们都纷纷表示要誓死捍卫自己子孙的世袭权力。

　　虽然姬圣杰单方面宣布了这一决定，但是自己的小儿子却并没有什么真正出众的地方，灵力、智慧等等都表现平平，这件事就想一块巨石一样沉闷的压在他的心上。虽然靠着自己的强大手腕，姬圣杰的小儿子可以勉强混进觅灵阁，但是这却并没有丝毫助益。

　　那天成永兄弟向上面借调人手说是要为灵者探宝时，姬圣杰便计上心来，他在觅灵阁准允借调的名单中悄悄加注了自己儿子的名字。因为根据尤平的描述，这件事不仅不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而且还能获得不菲的价值。这样对灵者来说就是大功一件，这样的履历对于他的儿子日后进入二十四尚贤来说有着不小的帮助，可谁成想偏偏事与愿违。

　　裁决轩在将灵者分批问询完毕后，整理出了战损名单。张贴在觅灵阁一处，姬圣杰这日早上还在院子里摇头晃脑的温习书籍，只听得一个家丁在院子里不断穿梭，大声疾呼：“老爷，老爷，不好了！”

　　惹得姬圣杰烦躁不已，大清早被人说不好，他气不打一处来，便厉声喝止住了家丁。严厉的责难过后，心头气消，才缓缓的问道：“何事啊？”

　　那家丁脸色中写满了不安和恐惧开口道：“觅灵阁刚刚公布了这一次征战猎阳岭的战损名单，里面……里面……”

　　“里面怎么样了？别吞吞吐吐的，说！”姬圣杰没好气的说着，心里还想着为什么别人家的家丁就那么懂事，自己家的就这般莽撞。

　　只见那个家丁把头一埋，说道：“里面有少主人的名字！”

　　“什么？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姬圣杰兀自的发起怒来，双手抓住家丁的衣领，使劲摇晃着他，手中的书被他狠狠地丢弃在一边。

　　家丁显然是被他的反应被吓坏了，怯懦的又将那话说了一次。姬圣杰双眼快速失神，抓住家丁衣袖的手缓缓放下，身体不断踉跄后退。这家丁想快步上去扶住他，哪知这家伙平日里不知是怎么放纵的，身子虚胖的厉害，重量也就上去了，一时间家丁的双手撑他不住，两人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

　　或许肢体的疼痛能够让人变得清醒，姬圣杰像是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嘴里嘟囔着“我的儿，我的儿……”只见他快速的爬起身来，失魂落魄般向觅灵阁走去。

　　家丁快速差人将这个消息传达给夫人。自己已经触了一次霉头，不想再去夫人那里挨骂，再说还有姬圣杰需要去追。

　　他当然不明白这件事对后续会产生多么大的影响，毕竟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家丁，认知水平和认知层面都不允许他做出更多的预设反应。

　　姬圣杰在前面踉踉跄跄的走着，身后的几个家丁不断的拿着衣物追着，仿佛一道风景线一般呈现在皂棠众人面前。此时的情报漫天飞舞，有一些飘向了姬昂的府邸，背对着案头上的情报，他缓缓起身，手中的茶杯反复摇晃。

　　时不时的抿一口，嘴角微微上扬，说道：“哥哥，我看你怎么收拾眼前这摊烂局！”

　　同样的情报也送至了猎阳岭，姬昆看到后没有予以理睬，他似乎早就料想到了这件事，而且也料想到了以后可能发生的事。

　　姬圣杰的行为引来了一众尚贤的注意，死亡名单中虽然也有其他尚贤的孙子，但都无伤大雅，不像姬圣杰那样切身厉害。甚至有的仅仅是尚贤们的支系，与普通人并无不同。

　　他们关注的主要原因是因为看到了姬圣杰此次丧子将会是他们绝好的机会，甚至姬圣杰还可以作为他们的先锋，无牵无挂的人在面对绝境才会爆发出巨大的能量。姬圣杰现在的慌张失态被他们尽收眼底，于是，他们自己派人将姬圣杰接回了姬学林的府邸，大厅之内其余二十三尚贤均已到齐。

　　姬圣杰即便是到现在也还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现在的情况会发展成这样。自己苦心经营的局面会被自己亲手葬送，之后无人送终不说，家族一脉从自己这一辈开始便就断了香火，这以后可怎么去面见自己的列祖列宗呢？再想到自己最爱的美娇娘，在自己百年之后也不知是何种下场，一想到别人骑在他那美娇娘身上翻云覆雨的场景，姬圣杰内心就愈发变得暴躁不安起来。

　　来的众人都没有说话，沉默压抑的氛围持续了三四个小时之久，终于，姬圣杰做了第一个说话的人。“众位，今日我给大家出丑了，所以我想单方面宣布退出二十四尚贤的队伍，不能再因为我的事给众位抹黑。犬子消亡后，我的心就跟着死了，我想把他风光大葬，即便是只能堆砌一个衣冠冢。”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当他走至门口时。“慢，圣杰，这件事是谁都不想遇到的，现在你的伤心痛苦我们没办法做到感同身受，只是不希望你太过伤心，毕竟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可是在一起共事了这么多年，我不想你因为一时冲动就选择放弃退出，如果你不嫌弃，我将我的儿子过继给你，让他认你做干爹，让他为你尽孝道，为你养老送终，可以吗？”说话的是姬学林，二十四尚贤中最有主意的人。

　　姬圣杰没有说话，没有回头，只是默默的叹了口气，像是如释重负，又像是万般无奈。随后大步的踏出去，任凭身后的众人议论纷纷。

　　其实此刻的姬圣杰心中所想就是先要保住自己一脉的基业，甚至还有自己的美娇娘，思考了三个时辰的他决意先压制自己内心的怒火。但是这并不意味着自己会放弃复仇，他在等，等一个机会，等待成永兄弟的下落，他会不惜一切代价完成复仇。

　　不得不说尤平把控情报的能力还是很有一套的，这么久了，尤平自己一直把控着所有的情报走向，唯一无法掌控的便是裁决轩。但即便是这样一直处于风口浪尖的裁决轩还是硬生生的抵住了来自各方的压力，消息没有走漏出去。或许天下真的有不透风的墙，可以保得一个港湾的平安。

　　姬圣杰回到家后，先前的家丁已经先他一步回去了，府中正在进行着打扫，在正房中开辟出了一间灵堂，放上了装满衣物的棺材，点上了长明灯，挂起了白色的奠布，一些辈分低一些的五服亲属已经换上了粗布衣服。甚至有人还哭得死去活来，姬圣杰看到这一幕没有做过多的停留，径直往他夫人那里去了。

　　他的夫人此时正在大发雷霆，紧紧关闭的门窗里面不断的传出来物件打砸的声响，还有人在嚎啕大哭。他示意众人退下，自己则慢慢推开门走了进去，这个比他小三十岁的女人哭的那是一个惨绝人寰，他静静的看着她，什么话也没说。

　　就这样的状态不知过了多久，姬圣杰正想着转身之际，身后一个结实的臂膀突然环上了他的腰，断断续续的说道：“日后你怎么办？我又怎么么办？”姬圣杰没有回答，他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只能非常敷衍的用苍老的声音回答说：“交给我，我来处理，放心吧。”说完便拉开那女人的环绕的臂膀，出去了。

　　嫁入这样家庭的女人自然是知道这其中的原委。从这一脉的家族内部来说，在这样单脉相传的家里，没有了儿子便会万劫不复，外姓人会被其他的姬姓支脉吞没。当然了这其中最重要的是尚贤的位置，今后的自己怎么立足是这个女人首先要考虑的问题，毕竟姬圣杰已经年近七旬了。成天的耳濡目染，她也多多少少知道现在的灵者内部已经有了一股不安的情绪，这些情绪会推动着他们走向哪里已经完全由不得自己了。

　　入夜时分，姬学林随同姬正业和姬少康乔装打扮来到了姬昂的府邸。前段时间的试探已经让他们相信了姬昂站向他们一队的可能，所以今日情急之下，便再来试探姬昂，想借着姬昂的手达到他们自己的目的。

　　刚刚坐定的几人不断寒暄，谈天说地，就是没人捅破那层窗户纸说出实话，约莫过了一个多时辰，姬昂说他有些困倦了，正想下令送客时。姬学林三人相互示意，才说了实话。姬学林道：“我等仰慕姬昂大人时日已久，今日前来冒昧打扰，其实是想求一个答案。”

　　“哦？是什么答案啊？尚贤大人都不能破解的难题我有可能知道吗？”姬昂饶有兴致的问道。

　　“灵者真的容不下我们了吗？”姬学林没有刻意回答姬昂的文话，自顾的主导着谈话的方向。

　　“唉，尚贤这是什么话？且不说家父留下的遗训，你们也是为灵者付出了一辈子心血的劳苦功高的人物，单是这份功劳就是灵者断然不敢舍弃的？尚贤何处此言呐？”姬昂装腔作势的回答道。

　　“现在的少族长残忍无道，就连圣杰老弟唯一的孩子也被他们活活的抛弃了，这么多年的辛苦付出，落得个这种下场你说让人寒不寒心？可即便是这样，他们那些人还在卖弄权术，压着消息不放，将我们的孩子秘密审讯，也不知道那些孩子遭了多少罪！这样对我们这些老家伙倒也罢了，可是姬昂你呢？你可是他的亲弟弟啊，明面上皂棠现在归你打理，可是裁决轩你无权调动，嗅探处也不对你提供情报，几个分络更是嚣张跋扈，甚至连来个人报备行动的都没有……”说话的正是姬少康。

　　“行了，莫要再说了！”姬昂装作很愤怒的样子，打断了他的言语，阻止他继续说下去。并且狠狠的一拳砸向了面前的桌子，硬是将桌子拍了个粉碎。“来人，送客！”几个字吐得干净利落

　　这一切都被三位尚贤看在眼里，他们没有做过多的停留，径直离开了。

　　三位尚贤快步走了出去，直到出了府邸，姬昂的大门‘嘭’地一声关上，姬少康看着满脸胸有成竹的姬学林，问道：“大哥，怎么样？有多大把握？”

　　“八成了！你没看到他的愤怒吗？能被言语挑唆的人说明没有什么思想，是那种比较好操控的人。既然这样那他就是我们日后必须要推在前面的人。这两兄弟灵力等级都差不多，事情大有可为啊！”姬学林自信满满的说道。

　　可此时的姬昂却在想：请君入瓮，也不知道现在谁才是狩猎者？他望着几位老者匆忙的背影，嘴角又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这笑容面带寒意，有着直射骨髓的阴邪。

　　随后他转身走出屋门，走进自己家的假山池塘，于一块大石后触发机关，很快这里显出一条光亮的密道，他只身进去，密道缓缓关上，外面还是那假山湖水的模样。

　　眼前的场景令人震惊极了，这里面的人咋一看是清一色的裁决轩装束。可仔细看时，又有细微的区别，但这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这些人浑身都散发着血红色的光芒。他们的面前都是觅灵阁中的斗灵技法的摘抄本，这些人是姬昂暗自豢养的灵者高手，人数足足有一百人。

　　这么庞大的队伍，加之日常的吃穿住用，竟然一直没有被人发现，可见姬昂心计之深沉。

　　今夜三位尚贤的突然造访仿佛是一个信号，一个即将该他登场的信号。望着面前的这些人，暗自想着这些天发生的事，他对自己说道：“也该是时候出去走走了，去看看皂棠外面的世界。”

　　次日，一份姬昂写给自己哥哥姬昆的信件被飞速送到了猎阳岭，姬昆缓缓打信件，之间上面写着：“哥哥敬启，弟姬昂顿首。承蒙哥哥一直以来的照顾和抬爱，弟有幸体验了一次少族长的特权和威严，可是经历得越多就越觉得自己能力的欠缺，也就越困惑。很多事情处理起来没头没脑，四处抓狂，所幸此间大事已了，弟不敢再忝居其位，遂请哥哥了却诸事后速回皂棠。弟将远游，只为丰富阅历，希望有一天能成为哥哥的左膀右臂。总络诸事暂交二十四尚贤打理，有裁决轩姬承平指使在，想来也没有多少问题。弟冒昧离开，来不及给哥哥道别，躬身一拜，万望海涵。”

　　姬昆读完这封或许不能称之为家书的信件，内心久久不能平静。他起身走出帐外，还是觉得心烦意乱，最后只得只身前往三长老的墓前，席地而坐。

　　任凭山间的风吹打在自己身上，只听得他呢喃着说：“昂弟，你是真的离开了吗？你是真的离开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