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重楼的秘密（上）

　　雨过之后的晨间水雾在朝阳的抚慰下宛如腾腾仙气，袅袅婆娑。

　　此时的猎阳岭，取代往日欢声笑语的是尽目的断壁残垣，整整齐齐的村舍被大火付之一炬，即便是现在，还有丝丝烟火在那黑色的废墟上嗞嗞的冒着。

　　远处的农田再也没有早起的人们去耕种，药地里也没有头戴斗笠的药农去打理，只有那远处山林有着超越往日的喧腾，对猎阳岭村民的捕杀仍在继续，或许真如成永兄弟所言，姬老二这一脉的正脉将就此消失。

　　倒是老宅的前面欢腾依旧，几个灵者还在聚集灵力轰击着那大门，刀砍斧劈，棍撬棒顶。都已悉数尝试但仍不见效果。

　　灵力轮番轰击了整整几个时辰，依旧无用，灵者们抓耳挠腮依旧想不到一个彻底的解决之道，现在变得一筹莫展。

　　成勇对成永说道：“大哥，不行的话咱们先上报战损和收获吧，然后让上面来人看看这事到底应该怎么办，现在我们在这也是搞无用功，只要不说出这宝贝的秘密，灵者中我料定没人识得着宝物，这样一来它就迟早是我们哥俩的。”

　　成永点点头但很快又摇摇头，说道：“万万不可上报，我就怕那万一，到时候回去后咱们潜心认错，然后自愿请缨来这里为损失的灵者守灵，这样才能得到这个宝物。如若上报，万一哪一位长老知道了，前来查看对我们都会形成不利的局面。”成勇点点头，承认自己的大哥说的很有道理。

　　再说此时的安南，先前处于重楼之中，老族长最后的话语让他第一次感觉到了亲人的那种温暖，他刚才开始渴望老族长能一直陪在他身边。可是这种美好的感觉竟然只有一瞬，他的内心变得无比痛苦和懊悔。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似乎都没有感觉到这个把他们关起来的屋子到底有什么用。

　　他想起老族长之前的话语，七七四十九日如果能出去的话就能拯救这个村子，这样想着至少为他保留了一丝能够早日见到老族长的迫切希望。

　　于是，他才开始重新打量着这个叫做老宅的地方，内部造型之奇特安南生平仅见。

　　他进来的地方是一个大大的平台，之后屏风遮挡了后面的陈设。屏风上面有一些文字，可惜的是安南在此之前一直都在流浪，并不识得哪怕一个字。

　　当然现在的他也不可能真正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接着他转身来到屏风后面，这后面有楼梯，盘旋着一个大大的圆柱类的东西上下螺旋延伸。安南站在楼梯旁边上下各一瞅，发现上也看不到顶，下也看不到底。

　　他尝试着向上下呼喝，却只有自己声音的回声，就连那回声都经过很久很久的回荡才渐渐消失，直至听不见。

　　听着那回声，他才意识到，很久都没有和人说过话了，他丢了一个重要的伙伴——邱大力。虽说刚刚才打过架，但这会儿也顾不得那许多了，于是他扯着嗓子喊：“邱大力，邱大力，邱——大——力……”

　　可这楼似乎能够吞没声音一般，几次呼喊都无人应答。

　　安南哪里知道，这重楼以八门为基础构建，入口按照八门顺序，可进入之后，每走一步都是八门，一门一空间，八门八世界。

　　安南乱跑了这么多步，连现在自己在哪个门都不知道，如何寻找邱大力？哪怕邱大力原地不动，这会儿他们已经不在一个时空咯！

　　喊过几声之后，安南便不在继续了，以为是邱大力不想理他，于是想着干脆去找他吧，两个人也好决定一下到底进来干什么。

　　于是他就围着这圆柱小跑起来，这一跑不要紧，直接连方向都失去了，每一步跨出身体前后的物品摆放和上一刻都不相同。安南急坏了，他不知道这是什么，也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索性直接坐在地上不动了。

　　以他流浪讨饭的人生经历来说，在这里面确实有些为难。

　　但是以他所不知道的自己身上的血脉来说，进入这里并掌控这里才是必须要做到的。可能是因为年纪过小，加之八岁之前的记忆都被强行抹去，所以他只能这样苟且的在里面待着。

　　再说此时的邱大力，自打进入这里后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仅不再低着头耷拉着脑袋，就连双眼也比平时更富有神采。

　　他想起了临走前父亲对他所说的话语，或者说从未忘记那些话。

　　父亲告诉他：“孩儿你要记住，进入老宅以后，不要轻易移动，找到一些上面刻有字的东西，然后按照那上面的说的做，明白吗？最好是能够全部背下来。”

　　“为什么？父亲，为什么你不和我一起去？族长说要等七七四十九日，为什么要那么久？难道父亲不要孩儿了吗？”邱大力哽咽着哭起来。

　　邱立夫用双手抚摸上邱大力的后背，给他注入自己所拥有的大部分灵力，缓缓开口道：“傻孩子，你永远是父亲的好儿子，只是父亲有父亲要做的事，你也有你要做的事，就算是为父亲好不好？”

　　邱大力被邱立夫的灵力灌输的浑身难受，正想要动的时候，邱立夫严厉的笑声说到:"别动！我现在把一部分灵力输送到你的灵域之内，进去老宅后你要抓紧练习，如果传说是真的，出来后的你将有足够的能力保护父亲了，老爹也会引你为傲的。"

　　思绪转回来，邱大力一心想证明自己是父亲的好儿子，所以当看到一张屏风上的寥寥数十字和墙上的长篇阔论的时候，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墙上的那些文字，因为他想着父亲要他完成的任务肯定不简单，所以必须选择长文字的东西才能证明自己的父亲没有错。甚至里面很多字他都不认识，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热情。

　　于是便听他张口背来，“天地之变，莫测其什么（玄奥）；人心之什么什么（谄媚），何译那个中什么（缘）由。盖吾什么（姬）姓一脉，自上古便受天恩，奈何后人为尘世所什么（染），三子相互什么什么（倾轧），人才断送什么（殆）尽。盖什么什么（魔域）吞天荒地……”

　　邱大力在费劲的背着，尽管很多字都不认识，依然背诵的满头大汗，或许也将自己感动的不行，因为他自始至终不知疲惫，一遍又一遍，一次又一次的念着、背着。

　　如若邱立夫此刻在这，非要被自己这傻儿子气死不可。

　　邱立夫希望自己的儿子背诵一些武功秘籍和心法口诀，让他日后可以取得更高的成就。结果邱大力进来就开始和重楼的简介死磕……

　　那么话又说回来，邱立夫从来没有进去过重楼，怎么知道那里面有什么的？别说什么邱立夫，就连族长本人日夜守护重楼都没有进去过，那邱立夫到底是怎么知道重楼里面有什么的呢？

　　其实这都源于二十多年前成永和成勇两兄弟用全村人的性命作价威胁老族长要进入重楼，那一天他们当着全村人的面嚷嚷着自己所听到的所有关于重楼的传说。也就是那一刻，邱立夫记住了那些被别人描述出来的听说来的内容，这一记便是二十多年的漫长岁月。

　　接着说安南，这家伙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仍然在原地保持不动，已经开辟灵域的他现在似乎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不同。

　　是的，重楼不仅隔绝了外面的灵力波动，更是将里面的人的灵力波动放缓下来，这一切都是为了不为人所察觉，哪怕是灵帝般的人物从此处经过也不会感受到任何的异常。

　　坐在地上不断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办的他慢慢的感觉到了困倦，今天一天发生的事很多已经大大超出了他可承受的范围，当闲下来的时候神经得到放松就会很困倦。

　　迷迷糊糊间，自己竟然睡着了，睡梦中的自己仿佛神游太虚，忽然自己好像听到了一声响动，这声音似乎来自楼上，也似乎来自脚下，很难分的清楚。

　　但是当安南在睡梦中仔细去听的时候，却又什么也没有，他以为只是自己的幻觉，可正当他分神思索该怎么办的时候，那声音又出现了，这一次不是一声，而是一连串的响动，梦中的他听的真真切切。

　　安南赶紧起身，脚下自然是不能动的，为了弄清楚这声音到底是来自哪里，他选择紧闭双眼让听觉自主发挥功能。

　　可就在他沉浸在寻找那声音的出处的时候，自己的灵域忽然自动的打开了。安南又陷入了那意识的最深处，肉体站在那一动不动，意识却早已经飞上去和那灵域中的披头散发的人有了链接。

　　只不过与上次不同的是，此刻的安南意识特别清楚，就好像自己也活在那意识当中一样。

　　只见那意识中的人物缓缓转身，身上特有白素色的装束加之披头散发的模样，不分前后的身形可着实让安南吓了一大跳。

　　为了克服自己内心的恐惧，也为了弄清事实缘由，他试探性的问道：“你……你是谁啊？为什么我老是能见到你？”

　　对面那看不出来前后的人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甚至连哼一声的回应都没有。

　　睡梦中的一切都那么真实，就连自己着急的情绪都可以很清晰的感受到。

　　紧接着，安南又大声嚷嚷了一次，似乎这样就可以克服自己内心的紧张和害怕，可等待他的还是石沉大海般的沉默。

　　那人，或者说前面那个阴影一直似动未动，安南不敢上前，可好奇心的牵绊让他连哪怕半步也不愿后退。

　　最终，安南决定走上前去一探究竟。

　　这看似是好奇心大于理智的行为其实是安南那小脑袋深思熟虑的结果。多年漂泊的经历告诉他遇事不决才是大忌，简单来说，就是该上的时候操起拳头就要上，该跑的时候头都不要回就要撒开丫子溜。

　　现在的情况不允许他逃跑，同时，安南还想到：既然老族长说留几天出去就能帮助猎阳岭，那就说明还能出去，而且还也不用冒多大的风险。

　　想到这，安南便慢慢加快了他的脚步。

　　虽说蹑手蹑脚的样子搭配上他弱小的身形感觉一切都那么不和谐，甚至，如果换一个安稳平和的场景这种不和谐会令人可发一哂。

　　忽然，安南止住了脚步，因为他面前的那个身影动了。安南的心似乎停止跳动了一般害怕，年纪小小的他面对着这些未知的恐惧，着实已经很为难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身影“忽”的一下便来到了安南的面前，此时安南才看清原来那身影是一个人，只不过披头散发的摸样吓坏了他。

　　安南知道对方是一个人后，才长舒了一口气，心想着原来是自己吓自己，于是轻微并快速的拍着胸脯说：“吓死了吓死了，没事了没事了……”

　　可当他正准备定睛打量这个人的时候，刚刚那忽然消失的恐惧又再一次突然出现，因为，面前的这个人竟然没有脚，就好像漂浮在空中一样。

　　他想起了原先漂泊的时候有人说过，只有鬼是不用脚走路的……

　　下意识反应的安南大叫一声：“鬼呀！救命呀！”便疾速跑开了，还没迈出两步，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一种强大的牵引力生生扯着后退。

　　安南的恐惧更甚了，因为他发现自己先前所熟知的重楼一步异空间的法则竟然失灵了。可是，谁又会真正知道到底梦是现实还是现实是梦呢？

　　“臭小子，你还想跑？”安南听到背后传来这样沧桑老者的声音，悬着的心才有缓缓放松下来。因为他听说过鬼是不会说人话的。

　　安南随即放弃了挣扎，凭借着那牵引力来到老者身前，转过身，安南急忙蹲下来说：“对不起，老爷爷，我不是故意冒犯你的。”

　　甚至他连抬头看一下的想法都没有，因为他只想找个机会溜出去，离开这里。

　　“好小子，你以为你叫我一声老爷爷，说两句乞求原谅的话我就能放过你了？”那老者不无傲慢的说道。

　　“还请问我是哪里得罪了你，老爷爷，晚辈给您赔罪就是了！”说完，安南单膝跪地，双手作揖，眼神却在不断乱瞟，样子好不滑稽。

　　“怎么？觉得老头子倚老卖老，欺负你了？”那老者显然是故意的。

　　“老爷爷，对不起，晚辈安南，生平都在流浪，对礼节之类的一概不懂，还请您原谅。”说着，安南终于双腿跪下，朝着那身影的方向磕了一个头。

　　此时的老者，很久没有说话，只是默默低估了一句：“这一切，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呢？”当然，这句话安南是听不清的。

　　安南终于慢慢抬起头看向那老者，当他看清那老者的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和那老者似乎有说不清的某种羁绊。

　　眼神缓缓向下，他忽然发觉那老者的身影已经快要消失到大腿了，安南急忙看着他，想寻求到解决的办法。因为他不想让自己忽然产生的亲近就此消失。

　　他的感觉里，这老者仿佛知道很多事，很多他一直在意却从没有人告诉他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