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回：天清观

　　第十二回：天清观

　　双枪将董平、一丈青扈三娘一路马不停蹄，狂奔两日，不见官兵来追，方才放慢马步，让两匹宝马缓缓前行。董平见两日跑来，三娘疲态已现，心中着急，要寻一处酒家给三娘歇息。

　　又走了个把时辰，来到一座小县城边上。此县城虽是偏僻，城中却也有三、四间酒家，董平挑选一间干净客栈，小心将一丈青扶下马来。店小二殷勤招呼，端来酒肉，双枪将、一丈青亦不顾酒肉味道，低头猛吃一通。酒足饭饱之际，小二捧来清茶，让二人慢享山城香茗。董平、扈三娘细细品着清茶，看那山城横街窄巷中，人来人往，倒有一番热闹。

　　“店家，我观的酒肉备得齐全否？”店外闯入几个年轻道士，劈头就问。“几位道兄请稍等，小可这就送来。”掌柜一声诺，满脸堆笑迎上前来。店小二亦是手脚麻利之人，三坛水酒，两大块羊肉不消半刻功夫便已搬至道士车上。年轻道士付与柜掌碎银，大摇大摆走出店门，柜掌一直赔着笑，送其上车。

　　“店家，好大的买卖！”双枪将董平笑道。“那是，那是，天天如此，小可岂敢来得半点怠慢。”掌柜心情大好。“修道之人，买这么多酒肉作甚？”一丈青扈三娘不解而问。“皆是精壮之人，补身壮阳……”掌柜忽觉说漏嘴，闭口不再说话。扈三娘欲再问，被董平一扯衣角，也忍住了口。

　　双枪将董平安排一丈青扈三娘住下，两人好好休养一整天，三娘恢复元气，神清气爽。次日午时，道士又来取酒肉，双枪将董平与一丈青扈三娘离开客栈，骑着马在后面跟着走，众道士也不见怪，只顾开心谈笑。

　　道士车马转过三五座大山，驶入一处山庄时，天色已渐暗。山庄里跳出一个疯老汉，围着道士平板车又跳又叫，惹得哪伙道士甚是恼怒，执起木棒赶那疯老汉。一丈青扈三娘见那疯老汉衣衫褴褛，头发花白散乱，甚是可怜，这伙道士如此可恶，心中气生，要动日月神刀，双枪将董平一把按住三娘，任由道士追打疯老汉。

　　没了疯老汉的纠缠，道士车马继续前行。可那疯老汉却跑来围着董平、三娘马前马后哇哇大叫。三娘见疯老汉蓬头垢面，不禁动了恻忍之心。望见村口有一间小酒家，三娘策动赤兔马向小酒家跑去，疯老汉跟在马后边跑边叫。

　　三娘在小酒店买来熟牛肉递给疯老汉，疯老汉缓缓伸出脏手，猛一抓抢去，然后坐在地上一边咬着牛肉块，一边用那双迷糊的眼睛盯着三娘不放。“此老汉何故至此？”双枪将董平问店家。“唉，造物弄人！”店家轻叹一句，把脸转开，不愿多说。

　　董平正欲离去，见店门口蹲着一位白发老汉，正猛吸旱烟，眼角散着几点泪花。董平见此，亦蹲了下来，白发老汉吸过一口旱烟，慢慢张开了口，道：“可怜啊！”“此话怎讲？”董平问。

　　“老张与老夫自小伙伴，他老妻早去，好不容易把小孩拉扯大，并娶了一个美貌媳妇，自以为可以养得天年，哪知三年过去，媳妇未生一儿半女。村旁天清道观放言得神仙传授，可助人求得贵子，媳妇入住道观一月，果得身孕，生出儿子却非夫君相貌，其夫难熬众人背后污言，上吊而亡，媳妇悲痛欲绝，抱子投江而去，只留下老张终日以泪洗脸，一日恼恨，变成疯癫……”老汉不住摇头。

　　“老不死的，休要多言！”店家从背后喝来。“老夫就要讲，不是那座天清道观，老张何来如此下场？”白发老汉涨红了脸，愤然道。“给我回去！老不死的，你可知祸从口出？！你死了不要紧，不要连累家里人。”店家拉住老汉衣领，把老汉硬拽回屋。

　　“老伯，天清道观在哪里？”一丈青扈三娘有意无意问那疯老汉，岂知那疯老汉一听三娘问天清道观，竟两眼发光，猛然跳起，手指村东边。双枪将董平牵着马，疯老汉蹦蹦跳跳在前引路。

　　不多时，疯老汉带路至道观旁，再不敢往前走。董平、扈三娘见那天清观不甚雄伟，既不显山露水，又无青松古柏，倒是占了百十亩地，观前善男信女来来往往，香火甚旺。

　　“此处怎有迷香之气味？弄得奴家昏昏欲睡。”一丈青扈三娘皱起了眉头，双枪将董平细细闻之，点头道：“确是迷香之味，若是不细辨之，常人实难觉察。”“小小迷香，不足道哉，三两水酒即可破之。”扈三娘拧开酒葫芦，连吃数口水酒，睡意全消。

　　董平接过酒葫芦亦喝下几口，再看那些善男信女，个个睡眼半掩，人人无精打采。“哪里来的贵人？请进敝观。”两个小道士迎上前，来帮董平牵马。董平闻两人口中喷出之气，果含酒味，董平微微一笑，拉着三娘迈入道观。

　　“好俊俏的美男子！”迎面走来一个肥胖女道士，两眼不离董平脸庞，“哥哥莫要怕羞，小妹刘慧娘来与哥哥带路。”扈三娘正欲跟上，刘慧娘伸出大手挡住三娘道：“你二人就此分手，女善士请往西边厢房，大官人随小妹前去东厢房。”扈三娘不肯，董平忙使眼色，三娘只得顺从。

　　“官人莫是想早得贵子？敝观自有仙术，可使官人念想成真。”刘慧娘边走边说，一张肥嘴道个不完，说个不尽。双枪将董平无心听之，细看道观中路径、房屋布局。肥女刘慧娘将董平请进厢房，随后送来酒饭，董平见酒饭并无异样，放心吃之。

　　刘慧娘不慌不忙点燃檀香，迷香从檀香之中慢慢升起散开。刘慧娘偷眼望董平，暗暗奸笑。双枪将董平看在眼内，不动声色，只诈头昏，慢慢趴在桌上。刘慧娘轻摇董平，不见反应，贼胆一壮，色心就起，用尽全身之力将董平扯上床。

　　望着床上到手的沉睡美男子，刘慧娘吃吃大笑，脱去身上道服，就扑将上来。“无耻恶妇，敢来欺我董平！”董平一抬手，把那刘慧娘打翻在地。不待肥女起身，董平一脚已踏在刘慧娘胸前。“恶妇，你天清道观如何作恶，快快道来，如若不然，叫你不得好死。”董平脚下猛一用力，痛得刘慧娘哇哇大叫道：“英雄饶命，小女实说就是！此观乃忽来道人俞师傅所创，夜里烧迷香让欲怀身孕之妇人入睡，再命数名健壮男丁上床侍候，一月下来，定有成果。”

　　“如此险恶无耻之贼，竟用旁门左道行此邪事，此贼不杀，难解董平心中之恨。”董平心中火起，脚下用多三分力。“啊”的一声，肥女刘慧娘口吐鲜血，昏死过去。“我董平不甚用力，怎就死去，莫非诈死？”双枪将董平自言自语道。

　　董平心中记挂娇妻三娘，弃了刘慧娘之尸，拈起双铁枪，快步跑向西厢房。“哥哥，此是黑道观，尽行邪恶之事，奴家已杀了三名**道士，”一丈青扈三娘左手举火把，右手执青釭剑迎面跑来。

　　“哥哥，我俩将此黑道观一把火烧尽，你看如何？”扈三娘问。“既是黑道观，无须多虑，放火便是。”双枪将董平答道。

　　双枪将董平、一丈青扈三娘一不做，二不休，在观内放起大火，烧得观内香客、道士抱头鼠窜，夺命出门。董平、扈三娘从观中牵出宝马，上马赶路，远远望见熊熊烈火将天清观烧得热闹，此番为民除去一害，心中甚是得意。村边小酒店外，白发老伯与疯汉老张拍手大叫痛快，只气得那店家七窍生烟，大骂二老不止。

　　双枪将董平、一丈青扈三娘连夜赶路，远离天清观。夜风虽凉，却难掩二人痛快心情，天边渐渐露出鱼肚白，一道红光冲开云霞，火红朝阳冉冉升起。望着漫天红霞，双枪将董平牵着三娘纤纤玉手，两人相视而笑。

　　行至午时，已是人困马乏，放眼四望，皆是崇山峻岭，何处觅得一户人家，两人正失望之际，“咣”的一声锣响，把战马吓得跳起，树林中冲出一小队人马，当头拦住去路。“何人如此大胆，敢来闯我猿臂大寨？”一名蓝衣少年手舞长枪耀武扬威叫道。

　　“太平天下，何来如此多的毛贼？”一丈青扈三娘不屑道。“岂有此理，一个婆娘人家，说话竟然这般无礼，”蓝衣少年火冒三丈，大喝道，“倒要让你看看真大义二爷的厉害！”说罢，真大义挺枪来刺扈三娘。

　　一丈青怎把此毛头小子放在眼内，施展日月刀法，不及五合，便把那少年打翻在地。“本姑奶奶不杀你这乳臭未干小子，快快送上酒肉给姑奶奶充饥。”一丈青扈三娘收起日月刀。“谢姑奶奶不杀之恩，小的这就去为姑奶奶准备酒肉。”真大义鼠眼一转，翻身而起，跳上黄骠马，领着十数喽罗快跑上山。

　　半个时辰后，真大义竟搬来大队人马，真大义指着扈三娘对两大汉道：“此婆娘无比厉害，刚才差点坏了小弟。”“二弟放心，此婆娘虽是厉害，却非你哥哥对手。你且压住阵脚，看哥哥如何为你报仇。”一名壮汉握住泼风大斩刀，拍马上前，要斩一丈青。

　　三娘生气不过，舞动双刀对着壮汉狂风暴雨般一阵乱斩，杀得壮汉手忙脚乱，边打边退。一丈青扈三娘奋起一刀，削飞壮汉手中大刀，壮汉双手紧抱头颅求饶：“姑奶奶饶命！”

　　扈三娘把刀撤回，对壮汉喝道：“无能之辈，快滚回去，有不要命的，尽管上来送死。”壮汉道一声谢，狼狈而回。“姑娘确实厉害，在下汪恭人万分佩服！”另一名壮汉抱拳上前道，“两位英雄若不嫌弃，可上我猿臂寨痛饮三杯。”

　　一丈青扈三娘、双枪将董平腹中打鼓，也正有此意，遂上前与汪恭人、真大义、范成龙互报姓名。汪恭人三人闻得扈三娘、董平乃梁山泊的好汉，皆大为惊叹，盛赞梁山泊大义。于是，三人领着人马，引扈三娘、董平一同上山。

　　猿臂寨上，范成龙、汪恭人、真大义盛情款待董平、扈三娘二人，席间谈起刀、枪、剑、戟、棒十八般武艺，甚为投机，范成龙三人对董平、扈三娘的高深武艺佩服得五体投地。真大义在酒席上要讨教董平、扈三娘刀枪招式，董平点头应允，真大义在厅中舞动长枪，虽听得呼呼作响风声，却尽是花拳绣腿姿势，董平悉心指点，真大义受益良多，下跪要拜董平为师，董平见其眼光不正，绝非正派之人，无心收之，故推却不受。

　　真大义拜师不成，不肯罢休，董平无奈，授其一套枪法作罢。真大义大喜，专心学艺，把拜师之事暂且放下。范成龙见真大义学得董平一套枪法，技艺大增，心中妒忌，提起泼风大斩刀要一丈青扈三娘指点一二。三娘本乃豪爽之人，自是答应，范成龙一边使刀，三娘在旁提点，一套普通刀法竟平添七分杀气，范成龙如获至宝，与真大义一道敬上董平、扈三娘数杯美酒。饮酒多时，三娘身体不适，范成龙、汪恭人、真大义把董平、扈三娘请进后寨休养将息。

　　次日清早，扈三娘见身体已无大碍，与董平到山寨大堂与范成龙、汪恭人、真大义三人辞别，三人极力挽留，董平力拒之。三人无奈，要设宴再与董平痛饮几杯，董平、三娘见盛情难却，只得答应。须臾之间，酒肉上桌，范成龙三人轮番敬酒与董平，董平来者不拒，连饮十数碗。

　　正是尽兴之时，厅堂外远远传来一女急促叫声：“大义哥哥、大义哥哥……”董平、三娘听得声音甚为熟悉，一时却记不起是何人声音。正猜想之间，声音逼近，一肥女神色慌张冲入大堂。

　　“是你？！”扈三娘见那肥女不由失声叫出，此肥女正是天清观害董平、扈三娘不得，最后诈死逃去无踪无影的刘慧娘。刘慧娘抬头见董平、扈三娘端坐酒桌旁亦大为震惊，“啊”的一声，急转身退出大厅。

　　“慧娘何故如此惊慌？”真大义对范成龙、汪恭人二人道。范成龙与汪恭人亦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摇头无言以对。“三位大王，慧娘后堂有请。”门外跑进一个小喽罗，低声对三人道。真大义三人请董、扈二人稍等片刻，随小喽罗走出厅门。

　　董平、扈三娘见撞入门的人竟是刘慧娘，心知再留在山上必是凶多吉少，待范成龙三人离开大厅，董、扈二人拿起包袱便走。董平解开赤兔马缰绳，要扶三娘上马，背后一伙人手执刀枪凶神恶煞追了上来。

　　“切莫放跑了梁山贼子！”真大义扯开嗓子高叫。“我天清观与你梁山泊素无怨仇，何故杀我兄弟，一把火烧成白地？”汪恭人愤然相问。“三位哥哥，何须与其啰唆，我猿臂寨人多势众，一齐杀上，将这两个梁山贼子千刀万剐，以解天清观之恨。”刘慧娘在后面怂恿众人道。

　　范成龙三人一声吼，率众喽罗一齐冲杀过来。董平、扈三娘提起双枪、日月神刀奋起厮杀，近其身者非死即伤。刘慧娘见一时难以擒下董、扈二人，心中甚为焦急，唤来全寨喽罗，欲以人多取胜。猿臂寨喽罗一层层压上来，把董、扈二人重重围困在中央，三娘越打越急，双刀越舞越快，亦难挡得千百刀枪一齐刺来。

　　“三娘，何不一试背上宝剑？”双枪将董平奋起神威，拨开如林刀枪。一言惊醒梦中人，一丈青扈三娘双刀合一，顺势抽出背后青釭剑，挥出便斩。好一把神剑，剑影所到之处，刀折枪断，猿臂寨喽罗大惊之际，青釭剑一化为二，剑影刀光如闪电般劈来，众喽罗被斩瓜切菜般砍翻在地。

　　众喽罗急急后退，范成龙、汪恭人、真大义三人撇开董平，血拼扈三娘，转眼之间，鬼哭狼嚎，三人皆成剑下之鬼。众喽罗见三位寨主阵亡，无心恋战，一齐后退。刘慧娘叫得一声苦，潜入喽罗之中，失其踪影。扈三娘想追已是不及，幸好两匹宝马在混战之中未受伤害，双枪将董平拉住三娘催其上马，三娘甚不解恨，挣脱开董平，跑进大厅，点起火来，顷刻之间，厅内烟雾弥漫，火苗窜起。扈三娘杀入后堂，放了数把火，才开开心心向赤兔马跑来。双枪将董平、一丈青扈三娘策马下山，背后猿臂寨一柱浓烟直冲云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