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渐深。
风,不停。
月,半弯,被风吹来的云遮住了她的脸。
烛光,是最后一点光。
来不及看清伏案的主人,他已经迅速灭了蜡烛,然后移步至房间一角。
一道破窗而入的黑影,黑影黑衣蒙面,只留两只眼睛。
那人手中的剑,返照了月光,刚好落在那双细长的眼睛里,让那本就狠戾的双眼更添几分寒气,眉尾散开,是双尾鬼眉。
主人的脑海中已经刻下了这一双眼睛和眉毛。主人身法游移,悄无声息,瞬间来到门边,夺门而出,跳至院中。
才出门,刀光剑影,劈面而来。
主人迫不得已,拔出早已经拿在手上的剑,挡开迎面的一刀一剑。
此时多间房里传来叮当铁器撞击声。
“啊--”一具尸体破窗而出,落在院中。
其他角落里,打斗声也逐渐向庭院逼近。
后院也逐渐传来打斗声,看来主人家内眷也同样遇着袭击,前院的男人们都壮了壮胆,继续以身相搏。
主人家对他们个个有恩,他们中间不乏高手,当然武功平庸的也大有人在,如此参差不齐,能聚于此全赖一个义字。
那正屋抬头上挂着的“聚义厅”牌匾摇摇欲坠。
门外拿剑的那人身形娇小,似乎是女人。虽说身形娇小,但丝毫不影响那把剑舞动,那剑舞得颇有章法,只是主人家从没见过这些剑招。
多过几招仍然看不出路数。倒是对方于他的一招一式了如指掌。
为了破解招招受制的局面,他只能用那空心诀,招还是那些招,只是意不是那些意,招出一半撤回去,剑下一寸又上挑。意不在招,改在敌手之身。
剑尖所指皆是剑意。
对手的章法瞬间有了一些凌乱,主人家见她刚才用过这招“回眸一笑”,现在又用,可见她已经被逼急了。
这家主人本来一对一刚刚占了上风,另外一个用刀的换过那身材娇小的来。
这刀上已经沾满了血,看来他已经要好几人的命。
这人使的单刀,刀背厚,刀面宽,看起来颇有些分量。
一刀劈来,解救了那小个子,小个子迅速抽身出去,丝毫不因打不过主人家而恼,而是继续找个对手。
主人家出去的剑稍稍回锋,硬生生扛下这一刀,从这一刀可以断定,这人力气极大,可不,那人个头近九尺,臂如水桶粗。
这一刀下来,当场震得他手臂发麻,亏得这柄宝剑是世外锻造高人所铸。若是普通剑,定要断作两截。
这主人家身高七尺有余,三十上下年纪,英气逼人,剑法虽不说出神入化,但也已经成名于武林多年。
说起沈家庄庄主沈朝忠,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短短十年时间,施恩整个江湖,结识的英雄豪杰,如过江之鲫,投入沈氏门下的,落难英雄更是数不胜数,这些人休养生息之后,去留任之。
此时的沈朝忠实在想不出,何人要灭他的门,关键是这些人的武功路数实在难看出出处。
难道天要亡他?
那单刀汉子凭他力气大再有重刀,沈朝忠巧用步法轻功,以四两拨千斤差点割下单刀汉子一条膀子,恨就恨他那粗如水桶的臂膀,砍了一剑一寸多点的伤口,竟没有伤到筋骨。
沈朝忠眼看着聚义厅的牌匾被一个护院尸体撞落,心中大惊,原本还沉着冷静与那单刀黑衣壮汉对招,因为担心后院的妻女,怕她应付不来,动作变得迟缓。
单刀汉子,抱着自己受伤的膀子拖着刀,另外一个使流星锤的,抛来一锤,沈朝忠放弃追杀单刀大汉,避开那锤,因此流星锤救了单刀汉子一命。
那鬼眉趁机过来一剑刺中沈朝忠后背。
沈朝忠心知不妙,看着院子里来自五湖四海的江湖朋友还在与黑衣人厮杀,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让他们白白为自己送了命。
“各位英雄们,今天大可不必为沈某人葬送了性命,能逃命的,尽量逃吧!只要大家心中不忘这个义字,就好!走吧!”沈朝忠嘶吼着,不顾身后又刺来一剑。
待看到大家且战且退,他不顾身上几个窟窿,血流不止,纵身一跃,挡在大家后面,长剑一阵狂舞,助大家逃脱。
好些重情重义的英雄们早已经泪留满面,“沈庄主,我等今日若顺利逃脱,他日定要为你报仇雪恨!”
一只流星锤飞来重重砸在沈朝忠膀子上。这一锤稍微偏了一些,若是砸在胸口定是当场毙命。
一干人渐渐退出大门。
沈朝忠望了一眼后院,他多想进去看看,他那温柔美丽的妻子,和他机灵活泼可爱的女儿。
他尽力一跃,拖着残躯,只跳了两丈而已,院中五个黑衣人仍然将他围住。
“月儿,爹爹不能保护你了!”
但他还想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为女儿争得一分活下去的机会。
他像个打不倒的巨人,又像是一只发了疯的野兽,在作最后的争斗。
他手中的剑,沾了越来越多的血,有一些是敌人的血,更多的是自己的血。
“停下!”随着鬼眉一声令下其余四人马上停手,“让他去见他的妻子!”
黑衣人让开一条道。
沈朝忠拖着万斤重的身躯,艰难地踏出一步,他的头发散乱,遮住了大半边糊满鲜血的脸,也许他已经没有力气去悲哀,只知道要去看看妻子孩子。
前院到后院明明只有十几步而已,今天他却感觉走不过去,四步,地上又一滩血,五步,他为什么没有听到后院的打斗声,难道她也一样,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了?
六步,七步,八步,他往前跌去,终于扑倒在地上。
身边的黑衣人,个个倒抽一口凉气。
撑起来,九步,但是很快,他又跌了下去,双臂已经再也撑不起他那重逾万斤的身躯。
十步,他用腿把自己往前推了一下,“灵芝,月儿!灵芝…月…儿…”他没有力气说出她们的名字,也没有力气睁开眼,他的嘴唇颤动了一下,就再也没有动静了。
“三哥,他死了吗?”小个子阴柔的声音问。
那人把流星锤往身上一挂,缓缓走过去,颤颤巍巍地摸了摸沈朝忠的脖颈处,发现他确实没有了脉搏,才松了一口气,“他真的死了!”
其余几人也都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