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年前,是夜大雨倾盆,永安宫内哭声阵阵。
“良哥哥既会来,就是在意我的,怎说出如此绝情的话。”中宫皇后韩宁不顾已经八个月的身孕,跌跌撞撞的扑向丞相杨征良,拉住他的袖子不住哭泣。
“娘娘自重”
杨征良说完便挣脱开皇后的拉扯,大步离去。韩宁追到门外,跌倒在院子里的青石板路上,裙下滲出一片殷红。
雨水冲刷着地上的血水,院子里弥漫了淡淡的血腥气。
进来侍奉的大宫女秋林见状,吓得魂都飞了,直喊来人。
“娘娘这不会是要早产吧?”“皇上还未回銮,娘娘这又是头一次,这可如何是好?”众宫女议论纷纷。永安宫的喧闹引得各宫也都坐不住,赵妃便带着后宫众人前来探望。
远在五台山的皇上知道了此事,快马加鞭的往回赶,还未踏入永安宫,便听到阵阵哭声。
待皇帝赶到,宫内已经跪了一地嫔妃宫女。望着刚出生的中宫嫡子,却无一人面上露出喜色。
皇帝看到床上的皇后,瞳孔猛缩。
皇后诞下一子后血崩而亡。帝后情深。皇帝悲痛不已,罢朝七日,下旨册立不满一月的嫡子胤礽为太子,已故皇后赐谥号端怀。
当年皇后进宫,皇帝亲手提笔将皇后居住的宫殿改名为永安,其心昭昭,只是终究不遂人愿。
十八年后。
“殿下,明日就是杨丞相独女的及笄礼了,咱们也该准备准备了。”太子心腹徐述道。
“孤知道,都打听清楚了吗?”
“殿下放心。”
胤礽听罢,往后一倚,合上眼睛。
“薷儿,过了及笄礼可就是大姑娘了,怎还这般不知规矩。”杨夫人柔声呵着要上街看花灯的女儿。
“这不是还没过嘛,最后一次啦娘。”
眼前十五岁的小姑娘出落的亭亭玉立,白皙的脸庞上一双含水的眸子,一撒起娇来看得杨夫人也舍不得拒绝。
“那便让你大哥跟着你,不许乱跑,一看完就赶紧回来。”杨夫人不放心的说。“
“知道了。”
嘴上答应着,人已经跑去了偏院。杨夫人无奈的摇摇头。
“哥哥,哥哥。”
听见声音,杨刃放下手中的剑,看到跑向自己的妹妹。
“哥哥别练了,已经很好了,等下咱们一起上街去玩。”子薷挽着杨刃的手亲呢道。
看着眼前明亮的少女,杨刃笑着点点头。
虽不是亲兄妹,但自从丞相将自己捡回府认作义子,这个小不点便总是陪在自己身边。
金尊玉贵的丞相嫡女,却从未嫌弃过他这个野小子,还总将好东西留给自己。
若说义父对自己是救命之恩,那这个妹妹便是自己心里唯一的温暖了。
半个时辰后,杨刃带着子薷和其贴身侍女灵芝,一行人终于上了街。
一年之中只有上元节这天最是热闹非凡的。
街上各处张灯结彩,各种玩意儿杂耍,诗词灯会,玲琅满目的花灯,频频出新的小吃都让人流连忘返。
虽然每年都看,但怎么也看不够。
杨刃见妹妹开心,便也没有跟的太紧,由得她看看这瞧瞧那。
前面便是钟鼓楼,里面是最大的诗会,见自家小姐跑了进去,灵芝只得跟在身后。
楼内只见一身月白色冠服的男子立于中央,面对千字灯谜,对答如流。
如此矜贵又文采斐然的男人让坐下与廊中少女的目光皆有意无意的落在他身上。
“不知是哪家的公子,生的这般好看。”“这是京城四大才子之首的萧景航,这都不识得吗。”
底下的少女一阵窃窃私语,眼里净流露出爱慕之意。
“灯与明月共缀天。”老板又出了一题。萧景杭低头思索,眉头微皱,一时没有答案。
“灯与明月共缀天,长安又至上元节。”
一声清丽的嗓音破了这难句。
“好句,好句。”连花灯老板都忍不住夸到,而后捧出今年的头彩,一只兔子花灯交到子薷手里。
兔子竖着两个长耳朵,灿烂的笑着,十分可爱。子薷欢喜的接下,转身走向萧景杭“这都对不上,叫什么才子?”说完扬长而去。
旁边围坐的贵女们在其走后纷纷冷眼嘲讽“有什么了不起的,看她那嚣张跋扈的样子。以为自己是谁?”“哎呀,算了吧。谁让人家是丞相的女儿,又与成王是青梅竹马,这及了笄,怕就是成王妃了。”贵女们越说越不忿。
唯有萧景杭望着那抹水绿色的背影,久久没能回过神来。
刚跨出门槛,便听见有人喊走水了,街上顿时互相急走相告,冲散了子薷与杨刃和灵芝等人。子薷一边被人推搡着一边护着自己的兔子灯。
眼看就要被挤倒,任人踩踏,这时一双有力的手在背后拖住了她。
子薷一惊,还没回过神来便跟着脚步往外走。子薷只觉自己被护在怀里,一股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萦绕在鼻尖,腰间的手宽厚有力,让她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心安。
往前走着,路边一个临时搭建的戏台子受不住火苗,开始倒塌,烧裂的木头从天上噼里啪啦的掉下来。
突然头顶的一声闷哼让子薷心里一惊,他受伤了?又跑了好一会才总算到了稍安全的地方。
胤礽刚放开怀中的人,子薷便噌的一下跳了出来。抬头便看见路边正是一家医馆,再一看他垂下去的手臂,忙拉着他走了进去。
借着医馆的光,子薷这才看清楚,眼前人虽是男人却皮肤白皙细腻,面如冠玉,头发用白玉簪束起,一身青色的常服也看得人说不出的尊贵雅致。子薷瞧得出了神。
“二位是谁要看病啊?”
子薷这才反应过来忙出声:“烦您看一看他的手臂,刚刚好像受伤了。”
大夫引二人去内厅,脱下衣服漏出的手臂一片青紫,已经肿了起来,还有几处被火燎起的水泡泛着血渍,看得人心惊。
大夫看了看后表示没有大碍,只是一些外伤,包扎好伤口便去开药抓药了,一时内室只留下两人。
“今日之事,多亏公子了,小女感激不尽,不知公子府上在哪里,来日再去登门致谢。”子薷浅浅一礼道。
“无妨”。
他声音温润好听,人也面如冠玉,子薷不由得偷偷多看了几眼。
看着她的小动作,胤礽弯了弯唇,轻声道:“看姑娘一直护着这个,想来很喜欢吧,可不要再弄丢了。”说着变戏法似的拿出那只兔子灯。
子薷看见眼前一亮,惊喜的结过。
本以为刚刚在路上掉了,没想到他如此细心,对胤礽好感更多了几分。
待二人从医馆出来,便听见杨刃和灵芝的呼唤声,子薷急忙出声回应。
待几人汇合,听得来龙去脉,杨刃向胤礽道便谢后便护送妹妹回府了。
许是受了惊吓,子薷一回府便将自己关在房里,任谁喊也不出来。
由于明天及笄礼,杨相夫妇嘱咐了几句便也回去了。
浓浓将被子蒙在头上,回想着和那个人的经历,一面之缘,几字之谈,却渐渐红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