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八骑冲阵

　　张冠带回来的消息十分不乐观。

　　因为白边贼攻得凶猛，一段时间下来，小王里已经岌岌可危。

　　据张冠预计，若再无援兵相助，顶多不过一刻钟，小王里的里门就将被击破。

　　届时，里中百姓，势必惨遭屠戮。

　　小王里是一个大里，开有东西南北四个里门。

　　贼人狡猾，只是划了部分人手盯住东西北三门，防止百姓携钱货逃走。

　　而令余下大部，共三百多人，集中攻击南门。

　　孙洲等人自东南边而来，此时正斜对着小王里南门。

　　喊杀声，辱骂声，依稀能够听得到。

　　孙洲此来，原本只想查探贼人虚实，好为接下来的军事行动收集有利情报。

　　毕竟仅靠手下十来位随从，想要击退数百之多的贼寇，无异于以卵击石。

　　他不是吕布，也学不了霸王，只是个武艺上佳的少年郎，少了前身的愣头青劲头，做出那样的决断，实属正常。

　　但是，眼下的情形却不容他不做改变。

　　先不说以御寇名义汇聚而来的数十轻侠壮勇。

　　便只小王里百姓的境遇，就足以令孙洲不能袖手旁观。

　　白边贼人的残忍，已经从之前传回来的消息得知，大王里整整数百人口，竟然被他们屠戮一空。

　　上至八十白头翁，下到襁褓婴幼儿，无人幸免。

　　手段之血腥，实在令人发指。

　　若小王里被攻破，里中老少的下场，可想而知。

　　淡漠地看着这等人间惨剧发生，孙洲做不到。

　　因此，他必须出手阻止，哪怕为此付出代价。

　　孙洲这人，有一点必须值得赞赏。便是下定决心做一件事的时候，就不会再多做犹豫，哪怕希望渺茫，也会全力以赴。

　　既然决定救援，立刻就开始了行动。

　　之前葛重等人跟随，孙洲没有拒绝，甚至聚拢更多青壮。

　　原是想等县中大队人马来时，能够多一份力量从旁协助。

　　求其次，也要等到族中部曲前来，互为支持。

　　但此刻，他不能再等了，小王里的百姓更加没有时间再等。

　　看着周围跃跃欲试的众壮勇，孙洲心中多了些底气。

　　山坡处距离贼人还有两里多地，翻过山坡是一片平地，极难隐藏身形，到时，很容易就会被对方发觉。

　　而队伍中，绝大多数人是步行，从此地开始冲锋，显然不现实。

　　若就这样大摇大摆冲出去，失了突袭的优势不说，仅这几十号人，于大局帮助不多。

　　想要止住贼军攻势，必然要设法冲乱对方阵型，令彼无法集中力量冲击里门，才可能见效。

　　‘除开两骑游荡周边，还在继续监视敌情，手上还有七骑骑兵可用，包括我在内，共八骑，用来冲阵的话……’

　　两里地，对于骑兵来说，进行突击还算比较合适，不过孙洲手上满打满算，才有八骑人马。

　　按照孙洲原先的计划，至少是要等族中援兵到来。

　　那时两边一汇合，组织几十骑兵冲击，面对区区数百贼人，并不足惧。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到时能披甲执锐，自己等人的战斗力必将倍增不止。

　　须知，孙洲今日，本是为县中上任而来。

　　他和随从们，穿的只是寻常衣物，并无着甲，甚至连长兵器都没有携带，仅有随身佩戴的刀剑可用。

　　便是此时，也不过从乡间，借来几套简易皮扎，众人手上仅仅有一些劣质的长矛长枪罢了。

　　这样的状态，冲锋上去，危险性可想而知。

　　但眼下形势已万分紧急，再坚持原先之策，实为不妥。

　　八骑对四百。

　　又没有称手的武器和精良的防护。

　　必然极致凶险，稍有闪失，怕是要落个马革裹尸还。

　　但，若就此罢手，先不说事后，别人会如何评价，单单为这小王里数百人的性命，他也难过自家心中之坎。

　　‘今日，就在此疯狂一把！’

　　无论怎样，此时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仅片刻，孙洲已有决断。

　　“事急矣，多余的话，也不消说，在场诸君，皆是侠胆义士，区区白边，定然不在话下。今日，孙洲愿为诸君先导，就让那贼人，看看我惤县男儿的豪情！”

　　说罢，转过身，与手下七骑，一齐上马。

　　再抱拳说道：“葛君，覃君，众义士就拜托两位了，我等会尽力冲散贼人阵型，你们率众随后压上，切不可冲之过急。”

　　覃潭，安民里众人之首，中等个头，偏瘦，看上去更像一位文人，却是个狠角色，亦是渠乡一带的游侠。

　　队伍中，大丰里和安民里的人数相对较多，葛重、覃潭又都是当地名人。

　　由他们两个领头，最为合适。

　　这些任侠，平日里好勇斗狠，此时一鼓作气，并不缺乏胆量。

　　孙洲只怕他们没战场经验，冲得太急，没对上贼人却先耗了自身气力，那就大大不妙了。

　　孙洲正要扯缰驱马，却听一人说道：

　　“孙君，重虽卑鄙，但从不食言，我曾说为君马前卒，此次冲锋，不为人后也。”

　　自‘郡北孙郎’的名号传开，葛重就极为佩服孙洲为人。

　　此刻又亲见他面对群贼，而凌然不惧，敌我如此悬殊，犹能顾盼自若，欲以八骑冲阵，真乃一身虎胆，当下生出英雄相惜之情，要求同往。

　　打定主意，稍后入阵，无论如何，也要护住孙洲性命。

　　一路走来，孙洲对这些义士，已经有一些了解。

　　葛重其人，是渠乡第一高手，天生神力，他手上那根八尺长的粗铁棍，足足有六十斤，却能舞之若空竹，很是了不得。

　　同时，考虑到葛、覃两人虽有名望，却从未经历战阵，临场指挥，难免出错。

　　当下令张冠留下，统率步众，而他的马，自然就让给葛重。

　　张冠本不愿为之，自从六月间那次事故，他对于孙洲的护卫就更加谨慎，等闲不会离开半步。

　　但现在事急，加之在战场，不容抗命。

　　只能下决心，一会带着余众尽快增援上去。

　　于是抱拳领诺，转头瞪着眼睛，对一个高大的骑兵说道：

　　“阿力，好生跟紧公子，若有闪失，我拿你是问！”

　　“冠叔，放心吧，俺定护得公子周全。”

　　章力，孙家家将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年仅18，身长近九尺，膀大腰圆，一身巨力，少有人能匹敌。

　　常使一柄开山巨斧，破坏力极强，上次追击海贼，就属他杀敌人数最多。

　　今日那巨斧却是没能带在身边，索性扛起一根直径近一尺，长达一丈半的巨木为武器，好是威武。

　　只是心思单纯，脑袋有些简单，不过却是难得忠心又听话之人。

　　孙洲下令，看似波折，实则极快。

　　仅仅片刻，八骑骑兵已列队完成，整装待发。

　　队列呈矢锋型，孙洲在最前，左侧葛重，右侧章力，只落后他半个马身，紧紧跟随，余众依次靠后。

　　八匹骏马从山坡上冲将下来，速度自然不慢，两里距离很快就过了半数。

　　马儿逐渐提速，行至过半，孙洲将手中长矛高举，大声喊道：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诸君，随我，杀！”

　　听得这等豪迈之言，众人皆是心头一热。

　　“杀！”

　　八人齐喊，居然有一种一往无前，千军万马奔腾而来的气势。

　　马儿再次提速，进入最后的冲锋。

　　而白边贼这边，显然没有预料到会有人从侧后方杀来，毕竟，这一次入寇可不同以往，大首领信誓旦旦保证过。

　　至少今天之内，可以尽情劫掠，享受盛宴，绝不会有人前来‘捣乱’。

　　于是，当听到齐整的‘杀’声响起，大多贼人才堪堪转过头来。

　　入眼的，却是八骑已经将速度提至极快的骑兵，在视野中越来越近，那长矛，刀锋，清晰可见。

　　最边缘的贼人，甚至没来得及做出躲避的动作，就被利器刺穿，有的被马儿巨大的冲击力撞飞，瞬间死得不能再死。

　　孙洲夹着一柄长矛，借势接连刺穿四个贼人，最后木矛因为承受不住大力，堪堪折断。

　　他只好抽出腰间长剑劈砍。

　　这是孙洲穿越后第一次杀人，却是没有半点不适的感觉，甚至心间，隐隐有些嗜血兴奋。

　　借着马儿冲锋之势，孙洲一连撞翻六七人，突入贼军阵中。

　　葛重，章力不甘示弱，紧随其后。

　　一个铁棍舞得上下纷飞，泼水不入，一个抱着巨木，横扫千军，少有贼人能够近身。

　　八骑人马，如旋风而来，打了白边一个措手不及。

　　贼人没有防备之下，竟被孙洲等人连砍数十人，自东而西凿穿阵列。

　　穿阵而过，孙洲聚拢手下，发现已折损两骑，余者也多多少少带有伤痕。

　　而贼部，在经过刚刚的混乱之后，已经有所准备，在一骑马的贼帅呵斥下，兵势回拢，有数的一些弓箭手将箭矢对准过来。

　　想要再次冲阵，难度已高上数倍不止。

　　此时，张冠和覃潭已经率部冲将出来，牵扯了部分贼人注意。

　　但是，那白边贼帅，似是洞悉孙洲等人并无多少兵力，一边防备骑兵再度突袭，一边分一些人守住东面，抵挡步卒冲击。

　　却是历声喝令余下大部，加紧攻击里门。

　　攻势愈加凶猛。

　　孙洲知道，若贼人攻破里门，到那时，对方厄住墙垣，自己这点人马，还真就奈何不得他们了，而小王里也将被血洗。

　　望着被上百人护在中间的白边贼帅。

　　孙洲眼神逐渐坚定。

　　‘唯有如此，方能解当下之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