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不是钱的事儿

　　王天赐进院子的时候，正看到宋依白和高邈俩人乐滋滋地笑在一块儿。

　　他身边跟个女孩儿，十几岁的模样，模样不算俊俏，只是将自己收拾得比较干净利落。

　　“高邈，你真在这啊！”

　　凤萍看到高邈，咧着嘴笑得很是开心，可一看到高邈旁边的宋老四，脸色就不大好了。

　　却也没不大好太久，没一会儿又换了副笑脸：“这是……怎么没见过？”

　　“这是老四，我们村里的。”王天赐说完，自己先进了屋。

　　“凤萍，你怎么来这了？”

　　高邈和凤萍招呼道。

　　王凤萍是王天赐叔叔的女儿，家里在镇上开了间医馆，和高邈以前都是一个学校的同学，关系也算不错。

　　“为了你呗。”

　　高邈那声音透着股不正经，带笑非笑的。

　　宋依白知道，这小子平日里八成就是这么撩拨姑娘的。

　　果然，王凤萍被他逗得脸色通红，低眉笑道：“瞎说什么呢。”

　　高邈没说话，一低头，正看，到宋依白看他眼神跟看臭流氓似的。

　　“高邈，你知道吗，前段时间咱们同学聚会了，去你家找你，你爷爷——”

　　“我没爷爷。”

　　高邈的脸色黑得像抹了碳般难看。

　　“行行。”王凤萍有些尴尬：“就这么点事儿，至于气这么久吗，你爷爷早后悔了，问了好几次你的事呢。”

　　凤萍性格就是爱说服人的，没几句就把高邈说得脸色彻底阴下去。

　　宋依白在旁边看得发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幸好王天赐走出来，拿着口锅走去院子里的水龙头洗，边洗边说：“老四，待会儿把老三叫来，晚上在这吃饭。”

　　“咕咕。”

　　宋依白还没回答，肚子先替她回答了。

　　“哟，这是多饿啊。”

　　凤萍语气带着嘲笑，弄得宋依白有些抬不起头。

　　“你话怎么还是这么多呢。”高邈被王凤萍弄得恼火，抬眉冷言。

　　凤萍有些不好意思：“我这不是……开个玩笑嘛。”

　　正好王天赐拿了把菜，喊王凤萍进去洗菜，才可算是告别了这样尴尬的气氛。

　　宋依白回去把老三叫到卫生院的时候，王天赐正在灶房里炒肉，他手艺还不错，小时候他妈死的早，他爸一天到晚窝在卫生院里，他自己给自己做饭不说，还得给他爸送饭，早就练就了一身手艺。

　　宋依白不好意思白吃，走进去要帮忙，王凤萍正好拿一簸箕白菜进来，脸色和刚才高邈在截然不同，带着些不耐和嫌弃：“这么小的厨房你进来干嘛呀，出去出去。”

　　那话里带着的厌恶刺得宋依白心里难受，抬头看着王凤萍，她的皮肤黝黑，在黑压压的屋里有些发亮，一双黑漆漆的眸子不耐烦地晲着她。

　　“小妹妹！你快看！快来！”

　　外面宋老三高声叫嚷，宋依白没和王凤萍纠缠，转身出去了。

　　堂屋里，只见宋老三手里不知从哪弄到的画集，拿在手里翻来翻去，满脸都是兴奋，一边看一边搓着手：“小妹妹，你看，看……小人。”

　　宋依白看着在旁边一脸笑意的高邈，有些疑惑。

　　“我箱子里的，送他了。”

　　高邈大方地摆摆手。

　　“谢谢啊。”

　　她看着宋老三手里那本精美的硬皮画集，对眼前男人越发好奇，她觉得那种好奇已经挠在她心上一般。

　　“那个，高邈。”她抓了抓桌子：“你为什么来这儿啊，我好像听他们说，你们家，和榴花村关系挺不好的。”

　　高邈眼神向下，是朝着老三手里的画集的。

　　良久没说话，宋依白都放弃打听了。

　　“我被部队开除了。”高邈又突然开口。

　　宋依白觉得自己有些话多，局促地想放弃满足求知欲：“算了。我也不是特别想知道。”

　　“想知道也无妨。”高邈却并没有多抗拒告诉她：“他要脸面，觉得我丢了高家的人，把我从家里赶出来了。”

　　宋依白看着眼前这成日笑盈盈的男人露出的落寞神色，心里有些难受。

　　“你知道吗，我们高家是怎么和村里决裂的，那年我8岁，开放高考第一年我叔叔就考上了省城的大学，认识了我婶婶，我婶婶是华沟村的，你不会不知道吧，我们村和他们村是世仇，可我爷……”

　　高邈不愿说出这个字，却还是不经意就说出口来。

　　“那个女孩儿家里在镇上有关系，可以助我叔叔飞黄腾达，他为了我叔叔飞黄腾达和村里彻底闹掰，领着我们高家人迁进了城里。”

　　说到这里，他冷笑了一声：“可是我们的根还在这，你不知道吧，我们搬进城里的第二年，高家的祖坟就被刨了。”

　　宋依白倒吸了一口凉气，咬了咬唇：“那你打算在这待多久啊。”

　　对面的男人双手摊开，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待一辈子，在这找个媳妇儿，生个孩子，不出去了，他最讨厌这儿，我就非得待在这儿。”

　　好一个叛逆少年。

　　宋依白心里称赞，却又想到他说的那句娶个媳妇儿，忽然脸有点发热猛地转过了身。

　　宋依白啊宋依白！你装什么纯情少女呢！你在2020年死之前可是快三十的花丛女明星啊？

　　怎么会被这半大小子弄得五迷三道跟没谈过恋爱的小姑娘似的！

　　“你干嘛呢！”高邈挑起一边眉毛，头往后扬了点，对宋依白这模样疑惑。

　　宋依白转头，冲他吐吐舌头：“要你管呢！”

　　“你看！”

　　一时没看到宋老三，他再把那画集竖起来对着宋依白，她差点昏倒，只见画集的扉页空白处，被老三画了两个小人，一个圆脸小个子，额上用黑铅笔涂了个腮黑，一个高个子腋下拄个拐杖，明摆着就是她和高邈。

　　“老三！你怎么在画集上画呢！”宋依白气得大骂。

　　宋老三哭丧着脸，压根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一旁的高邈看得哈哈大笑，直夸宋老三有创意，完全不心疼那画集。

　　过了没多大一会儿，王天赐进来，将两张办公桌并在一起，扑了些报纸，王凤萍紧跟着端了些菜进来，没多一会儿，桌子上便铺满了。

　　快过年了，王天赐要回镇上过年，吃了这顿饭就得走，所以也算是他们卫生院的年饭了。

　　宋依白看着眼前琳琅菜色，却并无食欲，只是偶尔将菜夹给老三，老三个子大食量也大，吃相也不好看，王凤萍看得只皱眉头：“哎哎，我说弟弟，你多久没吃饭了，你家没人做饭啊？”

　　王凤萍嘴巴坏，喜欢奚落人，又看人下菜碟，宋依白十分不悦，可毕竟吃人嘴软，拍了拍停下来的老三的背脊，声音温柔：“老三慢点吃，别着急。”

　　旁边的王天赐不知何时夹了一筷子煎肉丸到宋老三碗里，说话也不似平时冷清：“吃吧，都是你的。”

　　王凤萍气气哼哼扒了几口饭。

　　虽说村里人不大喜欢宋老四，可对宋老三还是心疼的，虽是痴傻了些，可毕竟也是一个村的，生平也实在可怜。

　　王天赐吃了几口又从兜里掏出个红包，放到宋老三面前，老三呆呆地，还没反应，宋依白已经推了回去：“王大夫你这是做什么，咱们非亲非故。”

　　“又不是给你的。”王天赐对宋老四，语气还是冷漠的，又将钱推了回去：“老三也是和我们一块儿长大的，平日里照顾得不多，现在你家这个情况，一个小红包就不要推来推去了。”

　　宋依白没多推辞，道了声谢，将红包放进了宋老三棉袄的口袋里，又吃起饭来。

　　“还有个事要你帮个忙。”

　　原来如此啊！

　　宋依白抬眼看着王天赐。

　　“高邈的腿还没好利索，我马上要去镇上过年了，他可以去你家住几天吗？”

　　王天赐看着宋依白满脸真诚。

　　当然不行！宋依白差点脱口而出，可却又被什么哽住似的没说话，只是吞下了喉咙处的米饭，发怔地呆在那。

　　如果她不答应，这偌大个卫生院，一个半瘸子住在这，确实难免有些危险。

　　可她再怎么扫把星，也是个没嫁人的大姑娘家，这么平白无故塞进来个男人，像什么样子！不行不行，姑娘家家别的无所谓，名声是最重要的。

　　宋依白刚要开口拒绝，旁边的宋老三已经先开口了：“我同意了！”

　　宋依白差点没一口饭噎死自己。

　　“你同意什么啊！”宋依白憋着声音道。

　　王凤萍看了，一脸幸灾乐祸：“哥，人家在乎名声的，你这小红包，能买到人家名声么？”

　　“你说什么呢！”王天赐生气。明明是让人帮忙的事情，自己这分不清情况的傻妹妹还在冷嘲热讽。

　　宋依白被这话弄得脸羞红，一时不知如何反驳，照理说，她压根不是宋老四，这种小忙本该是义无反顾的，毕竟她在这世界里一个朋友也没有，还不得多做点好事积攒人品吗。

　　可这人要是别的人也就算了，偏偏是高邈。他刚才才和自己说了高家和榴花村有世仇的事儿啊。

　　自己本来就不受人待见，这要是被人……

　　“五块钱一天。”

　　对面的高邈，脸上隐隐约约的笑似在嘲讽，又似胸有成竹。

　　宋依白气得牙痒痒：“这就不是钱的事儿！”

　　“八块。”

　　“那……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