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退婚

　　高邈无疑惹怒了宋依白，她是来兴师问罪的，怎么还轮得着他挥挥手让自己走呢？

　　“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解释清楚，合着被当贼的不是你是吗！”

　　说话的时候，宋依白小小的个子杵在床边，双手握成拳，气鼓鼓地生气。

　　不过她也看不见自己，只知道一个劲儿地生气，哼哼唧唧的，十分可爱。

　　高邈阴郁的心被这模样逗乐了，哼哧笑出来道：“宋老四，你怎么这么好玩儿？”

　　好玩个屁！

　　宋依白忍着心里的火没骂出口，这吊儿郎当的货色，肯定出去惹了情债，被人认出车了。

　　高邈压根没打算和宋依白解释，倒想起另一件事来：“我来这没几天，每天听着你的光荣事迹，你到底是个什么怪物。”

　　宋依白听这用词古怪，自然也不好好说话：“仙女下凡。”

　　“噗。”

　　八零年代的姑娘们大都保守谦卑，就没宋依白这样厚脸皮自夸的，高邈被她逗得直笑，笑得牵动伤口，抽一口凉气，脸色痛苦地扭曲了一下。

　　“你没事吧？”宋依白走进些，又不知道如何缓解眼前人的疼痛，只是干着急。

　　“你又来干嘛！”门口响起张巧丽的声音，她声音尖尖的，把外面看病的人目光都吸引进来。

　　张巧丽见床上高邈的模样，又认为是宋依白让他疼得厉害了，嘴里又碎念起来：“一天到晚就没好事，到处搞破坏，粉碎四人帮的时候怎么没把你一块碎了！”

　　宋依白知道张巧丽看她不顺眼，懒得和她争，就算心里不舒服，也没搭腔。

　　只是被白白当贼了，又没得到解释，心里难免难受，刚抬腿要走，身后男人开口喊她。

　　宋依白回头，正接过高邈扔过来的透明瓶子。

　　她急急忙忙伸手去捧，待瓶子落定，她才看得清楚。

　　是一个写着英文名的精致瓶子，看这样式和隐隐散发出来的木质调清香，是香水无疑了。

　　“这是……”

　　宋依白没反应过来。

　　“让你受委屈了，送你了。”

　　说完，高邈又拉上了帘子，将宋依白和他隔开。

　　宋依白手里拿着香水，看看雪白的帘子，又回头看看瞪着她恨不得她立刻消失的张巧丽，没有多停留，转身走了。

　　将这一切尽收眼底的张巧丽心里就跟被什么堵住似的难受。她就不明白了，这宋老四是有什么邪术了，男人就这么蜂拥而至地往她那儿扑，而且个个没有好结果！

　　看看李建国，再看看秦佑！她得祸害多少人才安心呐。

　　张巧丽心里乱，给高邈换药的时候重了些，男人毕竟是血肉之躯，嘶地龇牙道：“轻点，姑娘。”

　　“我叫张巧丽，不是什么姑娘。”因为老四，她对眼前这男人也没什么好感。

　　高邈也不理她，躺回床头，刚要闭目养神，便听到张巧丽开口幽幽地说：“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村里沾上她的男人就没一个有好结果的，别怪我没提醒你。”

　　“嗯？”

　　高邈睁开一只眼，样子懒洋洋的。

　　“秦佑你也认识，他现在还在派出所呢，这宋老四命硬得很，出生克她妈，后来连着一个月把亲爹和俩哥哥都克死了，这种人，就应该沉河，她一个人的命得害死这么多人，真有脸活着。”

　　高邈靠在墙上，听得入神。

　　他是读过书，也接触过外面的世界的，所谓天煞孤星，纯粹放屁，听着眼前的小护士说得有板有眼，他只觉得好笑……以及一丢丢对那小姑娘的心疼。

　　只有一丢丢。

　　张巧丽还在诉说着该把宋依白沉河的103个理由，高邈靠着墙头听着她话里话外遮掩不住的嫉妒，心中忽然有些一些别的想法。

　　——

　　冬天来得悄咪咪的，村民们能裹上身的衣服都裹上了，却还是太冷，索性都不出门了，又是农闲时分，走道上寥寥几个去城里买菜的人都裹着大衣，匆匆往家里走。

　　宋依白一手拎着两个兔子，快步往家走去。

　　“老三，又去打兔子啦？”

　　迎面而来的张小妮手里提着水桶，看着宋依白，笑盈盈的。

　　宋依白挤出个社交假笑，喊了声姨。

　　“有时间家来吃饭啊。”

　　张小妮倒是客气，大声说完，与老四擦肩而过。

　　半个月前，宋依白拿着两百块去了李建国家。

　　李建国是个赖皮的，说钱他要，宋老四这媳妇她也要。宋依白料到这货色下三滥，冷冷哼一声：“机会就这一次，拿钱签和解书，你现在说不签，我掉头就走，这钱你一分捞不着。”

　　李建国一听这茬儿，哪还犹豫，不就头上一道口嘛，要是每次被开瓢都有两百，他愿意天天被揍！

　　就是可惜了小媳妇。

　　不过有这两百块，什么样的小媳妇找不着啊。

　　正收了钱乐呵呵要转身，突然身前的小姑娘一跃而起，冲他脸上就是重重的一巴掌。

　　“你他妈……”

　　李建国第一个反应便是捂脸咒骂，再看眼前的小妮子，那眼里露出一阵恶寒，冷冷地说：“这一巴掌，你记清楚了，要再敢招我，我下次卸了你的腿。”

　　不知道为什么，李建国一个刺头，居然被这小姑娘的模样镇住了，愣愣看着眼前的宋老四转身消失在他们村口，都没反应过来。

　　秦佑从公安局放出来，秦大江拿宋依白给的钱上下打点，终于是被给秦佑留下案底。

　　秦大江拿钱的时候，甚至没问一句这钱是从哪来的。

　　不过他倒不是不好奇，只是直觉这钱有问题，却又因为心虚，没能问出来，万一真不是来路正经的钱，他怕他花得不安。

　　不如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来得舒服。

　　只是秦佑过不了自己这关。

　　他从公安局出来就把自己关屋里闭门不出，无论秦大江和张小妮怎么劝都没不出来，三餐放在门口，端过去什么样，端回来就什么样。

　　秦大江劝了几次，便没什么耐心了，大老粗总是不懂这些细腻的情绪，摆手拿着旱烟走去门口抽了。

　　“你说，这秦佑是为了点啥。”

　　张小妮看着碗里已经冷飕飕的米饭，长长地叹了口气，坐在秦大江身边。秦大江心里烦，手中旱烟啪地甩到地上，霎时火星点点在地上撒开来。

　　“要不是因为你作天作地的，这小子能成这样吗！当初就让他和老四在一块儿，能整这么多幺蛾子吗！老娘们一天天不做正事……”

　　“秦大江！”

　　张小妮将碗扔到地上，四分五裂，眼泪暴雨狂风般落下：“你可真是个没良心的，他是我一个人的儿子吗！你看看那丫头，村里谁沾上她有好事了，连高家孙子都差点残疾了。”

　　“有完没完！”秦大江站起来，烦闷不堪，手背在身后瞪着张小妮。他一瞪眼，张小妮心里就发慌，变成了低声碎念：“我这是为了谁啊这是。”

　　不过，毕竟宋依白帮了他家这么大个忙，也出了这么多钱，张小妮再泼皮也要给人家个好脸色的。

　　毕竟她是村长媳妇，表面功夫总是要做足的。

　　宋依白拿着两只兔子回家的时候，老三正在屋里画画。画纸是宋依白在镇上的小店帮他买的，还给他买了一盒铅笔，将每只都削得钝钝的，免得老三傻乎乎戳到自己。

　　老三喜欢上画画，先开始是照着宋依白的脸画，好好一张娃娃脸，让他画成露馅的肉包，不过没几天，那肉包子倒让老三画得有了些人模样。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宋依白干脆给老三将写写画画的东西都配齐了，她也有时间趁着人少上山去抓兔子。

　　她将兔子扔进门口的竹筐里，铺了些稻草在上面，盖上盖子，又走到灶台边，将灶台上缓缓烧着的锅台打开，里面是一锅正氤氲冒着热气的玉米粥。

　　宋依白刚盛起一碗玉米粥，就听到有人喊她。她抬头看向院子外，只见门外站着王天赐，他呼出的白气在空中盘旋升高，像是跑着过来的，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老四，来，我跟你说个事儿。”

　　宋依白看着王天赐，就想起之前找他借自行车他不愿意那模样，没好脸色地慢慢低头关风箱，又慢慢地盖上锅盖，最后才慢慢踱到门口，看着王天赐。

　　“你别这脸色，我跟你商量个事儿。”

　　要不是高邈拜托，他压根不可能来找这宋老四，如今来了还要看她脸色，他是十分不舒服的。

　　可宋依白哪管他舒不舒服，挑挑眉满不在乎：“说，不说我回去喝粥了。”

　　“啧。”王天赐傲得很，被这么一激说话语气有点冲：“你给谁摆脸呢，我真是欠的，赚钱的事情找你不如找玉华呢。”

　　说完转身作势要往隔壁院子走。

　　“哎哎？”宋依白一听赚钱，眼睛都直了，赶紧伸手摆着阻止，称呼都变了：“哎，王大夫，什么活儿，你说说清楚嘛。”

　　王天赐看这丫头还不算太过分，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我们院里那个，你见过的，高邈，之前都是吃张巧丽做的饭，现在不愿意了，说要换口味，我合计着你和老三也没个收入……”

　　“多少钱？”

　　“啊？”王天赐没想到这姑娘答应得这么干脆，没反应过来。

　　“我问你多少钱。”宋依白重复道。

　　王天赐挠挠头，伸出两根手指头：“二十！”

　　二十……

　　够干嘛的？宋依白心里腹诽，自己荷包里的钱可比二十多多了。

　　可钱总是会花完的，她还没找到赚钱的营生，总不能坐吃山空吧，刚要应承，王天赐却以为她嫌钱少，说道：“我和他商量一下，多给你说十块——”

　　宋依白刚仰头，答应的话到嘴边了，王天赐又补上：“有菜有肉，别对付，高邈正需要补呢。”

　　“知道了。”

　　宋依白心中暗喜，面上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伸出手心。

　　“干嘛？”

　　“你说干嘛？”宋依白翻个白眼：“先给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