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老三病了

　　宋依白在一众呆若木鸡的村民里雄赳赳气昂昂地提着水回家，刚走到门口，就看见秦佑站在门口，冷着一张脸。

　　“干嘛？”

　　宋依白一边推开院门，一边没好气地问。对方挠挠头，有些为难地跟着宋依白进去。

　　有些吃力地将水倒进水缸，宋依白又舀了两勺到大锅里，蹲下倒腾炉灶下的风箱。

　　这提水的力气还能靠前身的一些肌肉记忆，可这拉风箱她实在不在行，她明明记得前天做那鸡汤的时候两下就点燃了，今天划了好几根火柴都没成功，后面秦佑看老四鼓捣半天没成，干脆低身来帮忙。

　　“老四，你怎么连风箱都不会拉了？”

　　秦佑坐在小板凳上，边拉边问。

　　“呃——”宋依白脑子转得快：“没，这不有人看着么。”

　　秦佑若有所思，拉起风箱把手，来去两下，宋依白就听到里面噼里啪啦木柴燃烧的声音。

　　她赶紧往大锅里倒些水，待水开了后拿起灶台边不知放了多久的挂面扔了进去煮，边煮边想起秦佑似乎是找自己有事，抹了把额头上被锅里热气蒸出的细汗问：“你来找我干嘛的？”

　　秦佑有点楞：“那个，我妈她——”

　　哼。

　　果然告状去了。

　　宋依白心里冷笑，面上倒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打断：“秦佑哥哥，你妈真的太过分了，有她这样的吗，我好好地打水，她非得插队，你读过书的，评评理嘛！”

　　秦佑自然知道张小妮是个什么人，脸上有点挂不住。

　　他确实是被张小妮指使来的。

　　大早上张小妮去水井那儿打水，结果水没打回来，连桶都没带回来，一回家就坐在家院子里在秦大江和一群村干部面前哭鸡鸟嚎地要秦大江给自己讨公道，秦大江耐着性子问她怎么了，张小妮哭得更是大声，开始描述宋老四是如何当着一整个村的人对她拳打脚踢，绘声绘影的模样，生怕人家没有声临其境的感觉。

　　秦大江实在拿她没辙，喊秦佑出来解决问题，一开始秦佑不相信，说老四不可能是这种人，张小妮腾地从地上爬起来冲到秦佑面前指着自己的脸上，赫然一个鲜红的巴掌印，正印在张小妮黝黑的脸上。

　　“你去趟老四家，问问什么情况。”

　　秦大江无奈，不想插手这些儿女情长家长里短的事，自己媳妇被打了，自己什么都不做，怎么着都说不过去：“老四这孩子也不是这种人，你去问问，要真有这事儿，让她给你娘道个歉。”

　　秦佑左右为难地拉着风箱，不敢抬头，只感觉到一双灼灼的目光正在自己头顶盯着自己。

　　宋依白确实正看着他，不过那目光只有些哭笑不得。她知道原剧本里老四满心都是这个退了她婚的男人，本以为是什么有过人之勇的货色，谁知道居然是很懦弱又没有主见的妈宝。

　　秦佑左右为难，过了好久，憋出来一句：“毕竟我妈是长辈。”

　　宋依白懒得再和他掰扯，大锅里白色的面条汤扑腾着鼓泡泡，宋依白扔进几段刚才洗净的野菜，又撒了一小把盐，勺子搅和一下盛起一些尝了一口，寡淡无味，白水一般。可她这家条件实在糟糕，有得吃就不错了，她喊秦佑去叫老三起床，自己将面条盛到灶边两个缺了口的破碗里，挑起一双筷子要挑面条。

　　此刻，房内传来秦佑的叫声：“老四，快来看看老三。”

　　宋依白刚挑起的面条放回碗里，忙不迭跑回房间，只见秦佑一只手正放在满脸红扑扑的老三额上，脸上都是焦急：“老三发烧了，快，我背他去卫生院！”

　　二人一前一后把老三连背带拖到卫生院，秦佑累得直喘。张巧丽正好在门口晒她洗干净的中药，看到自己最喜欢的人喝最讨厌的人同时出现，脸瞬间垮下来。

　　秦佑没看出来：“快看看老三，烧得不行了！”

　　张巧丽有点不情愿，却还是走过来，手背摸到老三额上迅速拿开，冲宋依白嚷嚷：“宋老四，你怎么照顾人的，这么烫！”

　　人要是想找茬，什么理由都能找，宋依白懒得搭理回头对秦佑说：“大夫呢，找大夫帮看看。”

　　“王天赐！”

　　秦佑高声朝里喊。

　　“王大夫给昨天送来那位做了手术，天不亮才睡下，你这小病小灾的就别麻烦人家了。”张巧丽伸出手，掰开宋老三眼皮瞅了眼：“不就是发烧嘛。”

　　宋依白阴着脸，看着张巧丽在中药柜里抓药，心里满是狐疑以及不信任，秦佑倒是看得开，连连宽慰：“巧丽也挺好的，咱们平时头疼脑热的，她不也能帮着治嘛，她跟着王天赐也好几年了。”

　　什么狗屁逻辑？跟着医生几年就会医人啦？

　　宋依白心里腹诽，嘴上没说话，坐在里屋宋老三旁边，脸上满是懊丧，责怪自己：“都怪我，肯定是昨天去山上着凉了。”

　　秦佑准备安慰，一回头，正看到张巧丽在外屋盯着他们，心绪繁杂，没说话。

　　不过，虽说宋依白对张巧丽是否有医术存疑，可看她给床上烧得迷迷瞪瞪的宋老三喂药后，老三居然有了几份意识，她悬在心头的石头才总算是放了下来。

　　张巧丽忙完老三，听到外面有人找来，她又出去给人瞧毛病，里屋就只剩躺在床上的老三，以及床边站着的宋依白和秦佑。

　　秦佑看四下无旁人，有些踟蹰，还是开口了：“老四，我有个事儿，还是想问你。”

　　“你说吧。”宋依白不看身边的人，眼神盯着床上的老三。

　　“我妈他——”

　　“秦佑。”宋依白一听这名字就脑壳痛，赶紧打住：“我不想听你家那些事。”

　　“不是，老四，你先听我说完。”秦佑挠挠头有些为难：“你那个……可以去我家，给我妈道个歉吗。”

　　道歉？宋依白手指掏掏耳朵，有一搭不可置信地抬头看了眼秦佑，他一副为难的模样，眉毛压着眼皮皱着，一脸为难。

　　“哈？”

　　宋依白不可置信转变为嘲讽的讪笑，她抱着胸，一脸憋笑的模样，让秦佑不解又尴尬，赶紧找补：“再怎么说我妈也是长辈，你怎么能打她呢，你给她道个歉嘛，然后咱俩顺便说下结婚的——”

　　“结婚？谁结婚？我和你结婚？喂，先生，你有事吗？我宋依——老四就算是一辈子嫁不出去，孤独到死，我都不会和你结婚的，知道吗？”

　　宋依白一口气说了一大堆，说完后脑子缺氧般的痛，她抬头，看着秦佑错愕的脸，心里有几分快意，张嘴补刀：“我和玉华她叔下个月就要结婚了，我希望我们可以保持距离”

　　“吵够了没！”

　　二人同时回头看去，宋依白才惊异地发现原来房里除了他们，还有一张床，只是刚才一张白帘隔开没有注意。

　　只见一个男人伸手拉着帘子，看向他们的目光有些不耐烦，眉头皱起来。而往他身下望去，男人下半身两条腿被木板固定，包得和两根大白柱子似的。

　　秦佑看到他，脸色一愣，结结巴巴喊出一个名字：高……高邈？”

　　“你是……”床上的男人看着秦佑的模样，在脑海里拼命搜索着，半晌喊出个名字来：“你是秦佑？”

　　宋依白看着床上的男人，觉得好生眼熟，特别是那双黑黝黝的眸子，男人长得还算俊朗，只是那张脸上的皮肤有些灰蒙蒙的，连嘴唇也是发白的。

　　“昨天我背的是你？”秦佑说着走过去。

　　宋依白还在发懵，合着昨天被树压得半死不活的男人就是他？

　　高邈靠着墙，对着秦佑撇嘴笑了笑，掩不住身体的疲惫和疼痛。

　　“怎么来村里了？”秦佑看到儿时挚友，心中开心，转头给宋依白介绍：“老四，你还记得吗，我和你说过的，我小时候的好朋友高邈，不过后来搬到镇里了，我们可有好多年没见了。”

　　宋依白抬眉看看，嗯了声，算是招呼。

　　“嗯，好久没见了。”高邈声音焉焉的，脸上颜色不好看，毫无秦佑脸上那副见到老友的喜色。一夜的手术，麻药刚退就被一个叽叽喳喳的女人吵醒，任谁都没好脸。

　　外面张巧丽进来，一看房里认起了亲，脸色一沉：“干嘛呢，高邈要休息不知道啊？一天到晚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

　　说话的时候，张巧丽眼睛盯着宋依白。

　　找茬的。

　　宋依白不与她计较，看向已经慢慢清醒过来的老四，伸手摸摸他额头，烧已经退了不少，眼睛迷迷瞪瞪睁开，柔声问道：“老三醒啦？咱们回家睡吧，我给你煮了面条。”

　　“好哇。”见有吃的，老三没精神的劲儿缓了些，笑里都带着疲累。

　　宋依白看着心疼，俯身去扶老三起来。秦佑看了，也走过来要扶，却被宋依白推开，她眼睛里红彤彤地，看着秦佑：“我家的事情，以后你就不要再管了。”

　　说完，拉着还有些哆嗦的老三，给他披上一件自己出来是捎带手拿出来的棉袄，俩人缓缓走了出去。

　　秦佑愣愣站在原地许久，身后高邈看得脑子发闷，转头从窗户看出去，正看着那瘦弱的小身板扶着旁边人高马大路都走不稳的男孩往外走。

　　“这就你之前各位说，你那小媳妇？”高邈看着外面的人身影消失于篱笆院外，冷冷地问。

　　秦佑低下头，摸摸发酸的鼻尖：“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