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受教

　　虎敬亭思虑未尽，便见到如此惊人的一幕，双股战战，不能自已。

　　一波攻击结束，首排军士整齐起身站好，而容冷峻而肃穆，如静水深潭，不兴半点涟漪。

　　检阅台上，四大可汗抚掌喝彩，场外百姓更是山呼海啸一般，久久不能平息……

　　北漠的军队何时如此强悍过？查遍整部史书也从未有过。但今天有了，而这可能只是北漠强大的开始。他们能够不如此激动吗？不能！任谁也不能！

　　虎敬亭颤着腿想要转身离开，他再看下去已经没有必要了。之前还想打北漠的主意，呵呵……自己真的想多了。乃赫鲁没有骗人，北漠确实没有秘密，因为它根本不需要秘密。拥有如此强大的武器，谁还敢觊觎北漠这块蛋糕？真的不怕崩碎了牙齿？崩不了牙，但会丧命！虎敬亭心中苦笑连连，想要让自己走得快些，可是腿硬是不听使唤。

　　“虎先生要离开吗？”呼勒图故作惊讶问道。

　　乃赫鲁带虎敬亭来参加祭天和阅兵大典，心中打什么主意，呼勒图怎能看不出来？宁远城他们是一定会去的，所以提前震慑一番，他也觉得很有必要。

　　况且精钢劲弩乃是天锋阁的产品，终究会在外部售卖。此际的展示，正好为之做个生动的广告。

　　谁说国之利器不可示人？震慑级武器就需要示人。差距拉得越大，敢于挑衅的人便越少。老师这话说得真是有道理，这虎敬亭便被吓得着实不轻。

　　”我要去趟茅厕！“虎敬亭尽量使声音平静一些，但仍旧难以平复其中的颤抖。

　　说完也不待几人回应，直接一步一蹭地向远处走去……

　　”吓尿了！“及至不见了虎敬亭的身影，呼勒图才回过头，看了三人一眼，然后举起大姆指，向着乃赫鲁示意。四人不禁同时放声失笑，谁也没想到，呼勒图竟然也有如此淘气的一面。

　　离开后，虎敬亭赶快找到自己的马匹，迅速离开北漠荒原，赶往宁远城。他要尽快赶回去，以免在此期间，家族中哪个混蛋招惹到北漠联合商会，那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大典结束，四大可汗心中无比畅快。特意在牙城之大排筵宴，答谢路人甲。

　　这次没有选用珍香楼的菜品，而是请八旗院的厨子过来，精心地烹制了几道炖菜。一口家乡菜，倍添思乡情。据说这八旗院的菜品极具民族特色，来自路人甲的家乡，连”八旗院“这个名字也是路人甲亲自定下的，可见其思乡之情切。

　　至于哪个民族具备如此特色，”八旗“又到底有何来历，他们从来都未曾听说过。路人甲的家乡应该很遥远，他很难回得去，所以每次提及至此，路人甲的神色都很是失落。

　　他们也曾经很疑惑，按道理说，能够来到这里，回去便应该不是太难。尤其路人甲只身来此，年纪又是如此之幼，他的家乡又能有多远？

　　他们对路人甲的家乡也都很向往，据说那里国家强大稳固，人民生活富足安定，是一片胜似仙界的桃源。现在他在北漠所做的一切，都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而是他家乡近几十年的成功经验。

　　苍天倘能尽人意，山作黄金海作田！据说，这不只是人们心中的一种期盼，在他的家乡，莽莽高山真的化作黄金，茫茫苍海真的可以化作良田。

　　或许那里已不再是人间，而是一片理想中的仙境！

　　”路师，您觉得凭北漠现在的实力，是否有机会拥有凤鸣帝国的疆土？“酒至半酣，呼勒可汗红着一张脸，舌头僵硬地请教路人甲。

　　此言一出，其它三位可汗也都把脸转向路人甲，他们也想知道路人甲会给出怎样的答案。四位王子却眉头紧锁，似是很不愿讨论此类的话题。

　　虽然陪在路人甲身边不久，但他们对他的性格喜好却了解甚深。

　　他们都记得老师曾经说过，凡兵者，不攻无过之城，不伐无过之人。如今北漠振兴伊始，几位可汗便生出如此想法，可谓是实在不合时宜。

　　而他们更加担心的是，如果几位可汗的野心触怒到老师，北漠或许将永远失去他。

　　”几位可汗觉得，北漠是所有百姓的北漠，还是几位可汗的北漠？同样，凤鸣帝国是凤鸣百姓的凤鸣，还是凤鸣皇室的凤鸣？“路人甲面色淡然地问道，并没有因此而动怒的意思。

　　他对这种情形早有预料，北漠从原来的贫瘠羸弱，到形成如今的大好局面，不过月余时间。适应过程实在太短，难免会滋生出一些贪婪的念头，这是人之常情。就如同穷人乍富，每每在人前都要肆意挥霍，以提示别人自己的富有，这种情况没什么值得奇怪。

　　所以前世便有着土豪与贵族的区别。其实贵族一词所代表的并不是财富和气质，其涵义更多的是指修养与境界。土豪便是指财富值达到了标准，但其修养与境界却还距离很远。

　　当然，那个世界的人们对于贵族也有误解，以为出身豪门、穿名牌、开豪车、吃西餐、喝红酒、谈吐优雅，能做到这些的便是贵族了。其实不然，那只是平民百姓或是土豪们的想法，根本代表不了什么。

　　出身名门，生活条件优越，谈吐优雅，却行如禽兽之人并不少见；即便是能够与人平等相处，但却只能独善其身者，也不足以担得起贵族的头衔，因为其境界不符。

　　真正的贵族需要”达则兼济天下“，为强国富民，贡献自己应尽之力。一己意志所向，而天下敬从之，这才真正配得起贵族一词。只所以富与贵成词，富者只是前提，而贵才是最终标准。所以世人愚钝，只见其富，而未知其贵。

　　看着四大可汗期待的目光，对凤鸣帝国疆域垂涎三尺之意，跃然展现于脸上，路人甲也不禁苦笑连连。这几位便是世人眼中的贵族，虽然出身于豪门，修养也算颇为不错，但这境界……实在不敢恭维。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自古先贤便有明训，路师何故有些一问？“路人甲的问题，在几位可汗来看，可谓是突兀至极，便是略微懂些事理的稚童也都明晰。可学究天人的路师，何故还会有此一问？他们实在是想不明白，顿时几人只能面面相觑。

　　”既然天下为王者一家之天下，百姓又何必为天下而舍命拼搏？是百姓公义？还是百姓愚鲁？“

　　帝皇自命天子，纳天下有私有，自古已然。

　　路人甲前世精读史料，对此如何不知？只是如此想法的朝代都亡了，一个接一个终结于历史长河。

　　连存活都无法存活下来的想法，又岂能经得起时间的检验？

　　秦人无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而后人亦复哀后人也！这是曾经无数史学家的哀叹。

　　现在路人甲选择了北漠为合作伙伴，自然不希望北漠现在便成为历史。所以他苦口婆心地劝诫，希望可以令四大可汗放弃那些虚妄的想法。

　　”请路师赐教！“路人甲的问题，四大可汗无法回答。苦思良久，仍旧难得其解。

　　他们从来都禀承先贤训诫，笃信之深已入骨髓，从未有过丝毫怀疑。而今被路人甲突兀一问，全无半点头绪，只能请路人甲为他们开解释疑。

　　”天下自然是天下人之天下，所以天下人戳力共兴之！虽历千难万险，亦没身无悔。“路人甲浅饮一口，淡然地给出了最终的答案。

　　”王之一族，引领天下。一如族群之主，决天下振兴之策。所以贵之，人贵之，族亦贵之。以家为天下，则天下轻贱之，是以天下不再；以天下为家，虽一己意志所向，则天下共从之，是以家常存。“王族自然是贵族，乃是因为它可以为天下人引领天下，这便是路人甲对于王族如今所处地位的诠释。

　　”可以引领天下兴，王族亦兴；无法引领天下兴，则他族必取而代之。万古更替，莫不如此。北漠部族不例外，凤鸣帝国也是如此。“

　　对于天下兴亡，政权更迭，人们往往看到力量的此消彼长，往往忽略其中的大势所趋。路人甲前世的文明，对此分析论述何其详尽，仅仅是短短几句话语，便将其中关键表述得淋漓尽致。

　　”难道先贤真的错了？“

　　别说是四大可汗，便是四大王子，也觉得此际眼界大开，便是心境也愈加成熟圆满。只是前贤训诫，传承何止千载，难道真的是在贻误后人吗？

　　”先贤也并非有错，而是受时境所限。如今时移世易，自然需要与时俱进。抱残守缺，必为时代所弃。刑天曾挥舞干槭以战，难道今时今日我们还要照此奉行吗？北漠如果尽信祖例，何来今日盛景？“路人甲引经据典，打破四大可汗最后一点固执。

　　”老师之论，果然高屋建瓴，令吾等茅塞顿开！今日之宴，当载入北漠史册，令后人精为研读！“呼勒图果然不愧为北漠天骄之首，最先将一切理解消化，端起酒杯敬献路人甲。四大可汗和其它三位王子也是频频颔首，一起举杯敬酒。

　　”先贤之言也有可用，譬如……凡兵者，不攻无过之城，不伐无过之人！凤鸣帝国国强民富，何过之有？若北漠冒然兴无义之兵，则凤鸣上下必戳力共讨之。试问，北漠有多少子民，可以活过凤鸣百姓之戳力共讨？且不说战场上的腥风血雨，便是战后的明枪暗箭，怕是北漠子民也终将被屠戮殆尽了。如果没有了子民，那王室可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了。“路人甲浅饮小酌后，接着浅笑而言道。

　　一席话便如寒日之中一盆冰凉清水，兜头浇在四大可汗的身上，使得他们心神瞬间紧绷，冷汗即刻溢出，湿透背脊衣衫，浑身簌簌颤抖。这样的后果太过沉重，任他们谁都难以负担。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天下之争，逐利而已。商贸共赢，足以图之，又何须徒生兵祸？“天下纷争如洪，需导而利之。强行塞堵，必致堤决。所以路人甲堵塞了战争之路，也需要提出相应的解决方式才行。

　　解决这一问题折方法很简单，以商贸带动经济，引领共同发展便可以了。他前世的祖国，便是恢复一条古已盛行的商贸之路，便实现了沿途所有国度的共同发展，其成果甚是斐然。

　　”哈哈……，我等可真是愚钝！一叶障目，不见妖夜。路师早已为我等铺好了路，我等却还要翻山越岭地绕弯，这不是愚钝是什么？“呼勒可汗拍着自己前额，然后猛然饮下一杯酒，狂笑着说道。

　　是啊！路人甲不是早就给他们演示过了吗？北漠不就是最好的例证吗？一场轰轰烈烈的变革，路人甲几乎成了北漠荒原的救世主。北漠谁不敬重路人甲？谁不感谢路人甲？

　　”路师，受教了！“其它三大可汗也都神色凛然，恍然大悟，连忙起身向路人甲行礼道谢。

　　而凤鸣皇室却还不知道，一场战祸就此消弥于无形之中。

　　三日后，路人甲决定离开北漠，起程前往宁远城，因为北漠的藏书他已经读完了。回家的方法还没有找到，他需要更多的知识来填补自己的内存。

　　四大可汗知道留不住，遂决定让四位王子追随在路人甲身边。他们希望一直保持与路人甲的亲密联系，更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得到更多教导，甚至未来有一个更好的前程。

　　只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路人甲酒席上的一番话，已经深深印入几人脑海。他们本来便已决定，追随在路人甲的身边，同时展开路人甲所授的计划。

　　虎敬亭已经回到族中几天，只是一直都在昏迷之中。身上没有半点外伤，但就是一直昏睡不醒。

　　其它三家的族长每天都会过来，名义上说是探望，实际上只是想分享一下虎敬亭带回的消息。四家所派出的人中，虎敬亭是最后返回的。虎敬亭先行暴露三家人身份，使得三家收获寥寥。他还是拖着一天后才回，回来又是这副模样，说是没有得到北漠的重要情报，恐怕连鬼都不相信。

　　三大家主就是要赖在这里，只要虎敬亭醒来，便逼着虎家主共享情报。想要撇开他们三家吃独食，三大家主根本不会给他机会。

　　而虎敬亭也不负重望，昏迷了两天多时间，终于醒了过来。

　　可他醒过来喊出的第一句话，直接便让四大家主都懵了，呆滞地呆立在当场……

　　“千万别招惹北漠联合商会……”虎敬亭喊出这句话，看到四位家主都围在床前，脸上也是一阵懵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