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虎敬亭

　　虎家的人是真的够虎，来北漠荒原刺探情况，明目张胆不隐藏自己的行踪就算了，还把其它家族的身份都给掀出来，这不仅是智商低下，简直就是招人恨。

　　他也的确是招人恨了，柳家那位自不必说，武家和鹰家的也气得下磨牙。幸好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谁也都还得要些体面，否则这虎蛋得让人生啖其肉。

　　至此，宁远城四大家族对于北漠荒原的刺探算是彻底落空了。其它三家来人也没有享用美食的兴致，只是草草地吃完，便都各自起身，返回宁远城复命去了。只有虎家那位仍旧没心没肺地还在继续在吃特吃，对自己的任务浑然不在意。甚至还又多点了几份菜品，直吃得自己饱嗝不断，这才算放下筷子。

　　“伙计结帐！”虎家那位没心没肺地高声叫喊着，就像一个土豪想要用金钱来彰显自己的地位。

　　做法如此地嚣张，很容易引起别人关注。可是在珍香楼内，其它食客只是不屑一笑之后，便都收回目光，各自专注地享用美食了。

　　虎家那位自然也注意到场中的反应，嘴角略微翘起，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这货真的是没心没肺吗？做了这么多没心没肺的事情，但好像……全都是故意而为之。

　　“客官，您的消费为十五两整，这是帐单，请您核对！”小伙计迅速地跑过来，微笑着对虎家那位说道。

　　“吃了这么多才十五两？”这次他不是在故意提高声音，而是真的感到太过意外了。

　　“是的，客官。帐单上记录得很清楚，您的消费只有十五两。本店一向诚信为本，童叟无欺，这在北漠是出了名的。”小伙计伶牙利齿，话讲得再明白不过，避免顾客出现不必要的误解。

　　“这是二十两，回答我一个问题，余下的钱便是你的了。”虎家来人掏出两只银锭，放在桌上，笑着对小伙计说道。

　　“客官，对不起，珍香楼不允许收小费，否则直接开缺，永不叙用！”小伙计很是礼貌地答道，话语中满是真诚，并无丝毫作伪之色。

　　“哦？”这一点虎家来人很是意外，所谓财可通神，他一直信奉此信条，可是今天却好像行不通了。

　　“你可以回答他所有问题！小费你也收下，今天我为你破例！”旁边桌的一位年轻人淡淡地吩咐小伙计，仿佛在这里他可以主宰一切。

　　“是！老板。”小伙计恭敬地答道，将桌上的二十两纹银收起。

　　虎家来人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位年轻人，很年轻，也很英俊。孤身一人坐在那里自斟自饮，面色古井无波，恬淡得飘然出世一般。他是这里的老板？他真的可以主宰这里的一切。

　　看来自己真的是老了，如此一位俊杰人物坐在身边，自己竟然浑然未觉！

　　“客官，您可以提问了！”小伙计微笑着提醒虎家来人。

　　“哦！北漠荒原这场巨变从何时而起？又是由何人捉刀主持？”听到小伙计担醒，虎家来人才缓过神来。心念电转，提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

　　“这是两个问题，您应该再付五两！”旁边桌的年轻人，手中拈着酒杯，微微一笑，淡然地说道。

　　虎家来人面色有些尴尬，但也不至于如何计较，随手又掏出一锭纹银，递到小伙计手上。这两个问题对他很重要，多花点钱算不得什么。

　　“据实回答，我北漠荒原没有秘密！”那年轻人见状笑道。

　　“这场变革始于一个多月之前，由呼勒可汗主导，四大可汗戳力推行。”小伙计回答得很简练，也很清晰。

　　“别忘了找回客官五两，明码标价，诚信不可马虎！”旁边桌的年轻人，目光虽从未落在这边，但每一丝进程都毫无遗漏，每一句指示也都恰在好处。

　　小伙计应了一声，转身跑向柜台，去为虎家来人找回五两纹银。

　　“这位公子，未请教……”虎家来人向着年轻人抱拳问道。

　　这年轻人很不简单，如此年纪便可以独震一方，说没有什么来头，根本不可能。所以虎家来人对其很是好奇，不把他的身份搞清楚，自己一定会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晚辈乃赫鲁！”年轻人微笑着抱拳回应，全无半点高傲之态。

　　“乃赫王子？失敬失敬！”这下把虎家来人吓了一跳，赶紧起身重新向年轻人见礼。

　　虎家商队也常年来往于北漠，对几大部族的情况自然会有些了解。乃赫鲁乃是乃赫部族最为出众、也是最受器重的王子，宁远城各大家族谁不知道？可是任谁也没想到，乃赫鲁竟然如此谦逊睿智，丝毫不逊于宁远城的少年英杰。

　　“虎先生客气了。在这里，我不是乃赫部族王子，我只是珍香楼的老板。”乃赫鲁笑着应道。虽然说“只是”，但虎家来人却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异常，仿佛在乃赫鲁的心中，珍香楼老板这个身份，比之乃赫部王子的身份还要尊贵一般。

　　“小人地位卑下，先生之称实在过誉。在下虎敬亭，如蒙乃赫王子不弃，称呼在下敬亭即可。”虎敬亭只是宁远城虎家的长老，地位虽然不凡，但相较于乃赫鲁便要相去甚多了。

　　“虎家四长老？虎先生过谦了，便是在宁远城，四长老也是巅峰人物，如何称地位卑下？况且三人行必有我师，先生年长于我，眼界见识更是胜我良多，称呼先生并不为过！”宁远城四大家族对北漠之事还真是重视，连打探消息派来的都是长老级的人物。乃赫鲁对于北漠之变对宁远城的影响之重，又有了更新的认知。

　　虎敬亭闻言也是一阵感慨！这便是北漠的天骄吗？英明睿智，温文尔雅，全无半点浮噪之气。虎家少主虎跃渊，虽也不凡，但比起这位乃赫鲁，却显然存在着不小差距。

　　“先生此来，长途跋涉，必然吃了不少辛苦，想来也不愿就此折回。明日是呼勒部族祭天大典，同时伴有阅兵仪式，不如请先生同去观摩可好？”又互相客套几句，乃赫鲁出言热情相邀。

　　“祭天大典？阅兵仪式？在下的身份……合适吗？”这确是出乎虎敬亭的预料之外，无论是祭天，还是阅兵，虽然必宁盛况空前，但却是外人无法涉足之地。况且自己只是虎家长老，论身份地位根本不足以受邀。可是机会难得，他又实在舍不得就此放弃，所以颇有些左右为难。

　　“先生顾虑过甚了，我北漠之地并无秘密！”乃赫鲁很是笃定地说道。

　　北漠荒原现在的确不需要有秘密，除了老师的存在之外，一切都无可不对人言。老师说过，此次北漠崛起，不需要任何阴谋诡计，一切都堂而皇之，直接向前推进便好。

　　这是什么气魄？俯视天下，目空一切！自从有幸拜在老师门下，自己的眼界心境超脱了很多，但只要一想起老师，便再也提不起半点骄矜之气了。

　　虎敬亭被乃赫鲁的话给雷到了，祭天还好说，阅兵也是可以外人观摩的吗？所谓国之利器，不可示人。是这位乃赫王子年轻不知深浅，还是北漠部族已经自大到可以无惧一切？北漠之地真的并无秘密？虎敬亭真的心动了。不管是基于什么原因让自己参加此次盛典，无疑对于了解北漠之变都是一个绝佳的机会。

　　“如此，承蒙乃赫王子不弃，在下若是再推辞，便显得过于矫情了。”虎敬亭笑着将邀请应下。

　　此刻他心中多少有一些得意，幸好自己略施小计将其它三家来人挤兑走了。如今虎家对于北漠的情况尽占先机，未来必然在四大家族之中脱颖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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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祭坛之外，乃赫鲁将虎敬亭介绍给另两位年轻人认识，一位是塔汗部族王子塔汗觉罗，另一位则是乌尔部族王子乌尔青卓。

　　虎敬亭一边忙着见礼，一边不住地暗自咂舌，心中不住地感慨几位年轻人的不凡，完全没有注意到乃赫鲁对另两位王子的称呼为师弟。

　　乃赫鲁也是这段时间叫习惯了，完全是顺嘴溜出来的。幸好虎敬亭并未在意，否则老师的存在便瞒不住了。塔汗觉罗和乌尔青卓待转身时，都找机会瞪了乃赫鲁一眼，乃赫鲁也是暗自找机会抹了一把冷汗。

　　祭天只是呼勒部族的事情，四大部族对于此事的时间选择并不一致。所以乃赫鲁他们只需要在外面看着，而不需要参与其中。

　　这是一个极其冗长而繁复的过程，而且端庄肃穆到了极点。

　　而让虎敬这感兴趣的只有最后一句话，呼勒可汗这样祷告道：”北漠部族沉沦数百载，今幸得天神相助，崛起之机就在当下。请上苍庇佑，北漠之地可以风调雨顺，崛起之路再无荆棘。“

　　天神相助？看来北漠之地定是得了什么机缘。如果这机缘属于凤鸣帝国？那虎家应该也会得到不少的好处。

　　真应了那句俗语了，人无伤虎意，虎有害人心。

　　北漠荒原原本贫瘠荒芜，凤鸣帝国自然无意收取。现在不一样了，不管北漠得到什么机缘，只要凤鸣帝国出手，一切就都将属于凤鸣帝国。相信如此大的诱惑，凤鸣皇室不会不动心吧！

　　只要凤鸣帝国一举攻陷北漠，得到北漠的巨大机缘，虎家自然是首功一件，别说是虎家想要一跃成为宁远城四大家族之首，便是将北漠划归虎家掌控管理，也未必见得就不可能。到时没准虎家被封赐王候，便是在燕都占上一席之地，那虎家可就风光得大了。

　　虎敬亭在一边思忖暗爽，这时节祭天大典已经结束。乃赫鲁又引着虎敬亭，随塔汗觉罗、乌尔青卓一起去往校场，阅兵仪式将在那里举行。

　　此时呼勒图也跟了过来，祭天大典一结束，他便没有什么事了。看乃赫鲁、塔汗觉罗、乌尔青卓都在，便索性凑了过来，都是年轻人，在一起也都放松一些。

　　这位应该是什么身份，虎敬亭便是猜也猜得出来。三大部族王子都在这，难道还能再缺了呼勒部族的王子吗？但他也看得出来，几人虽然一样有说有笑，但其它三人对呼勒图却要恭谨很多，连说话的声音都较之前要小些。

　　校场就在城外，一片很阔大很平整的土地。只是虎敬亭没有想到的是，阅兵并不是封闭进行的，校场四周还围聚了如山似海的呼勒部族百姓，兴致勃勃地好像对阅兵仪式有着莫大的期待。

　　数万军士已在校场中集结完毕，场面异常宏大。队列中的军士铠明甲亮，精神抖擞，队列整齐，颜容整肃。武器也不再是从前标配的马刀，而是改成清一色制式的乌黑色长枪；胸前挂着一个帆布袋，其中顺序排布着若干口袋，每一个口袋里都装着一只黑色匣子，露出一半在口袋外面；腰上右侧则悬着一只帆布袋，其中撑得满满，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

　　如此宏大的校场，数万军士集结，却安静得落针可闻。军士挺立其间，铜浇铁铸一般纹丝不动。北漠军队的军纪竟然严明至斯，实在令人难以想像。

　　虎敬亭之前的决定有些动摇了，凤鸣帝国对上北漠荒原，真的能如摧枯拉朽吗？这还真的不好说。如果凤鸣帝国损失惨重，虎家别说居功至伟了，搞不好还要被拉出来顶罪，以换回北漠、凤鸣两域的和平安宁。

　　想到这里，虎敬亭冷汗直流，几乎片刻便已经湿透背脊。他暗暗擦拭了几把，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来到了校场，没有看完祭天便忍不住跑回宁远报信。否则虎家万劫不复，自己便是罪无可赎了。

　　直到呼勒可汗、乃赫可汗、塔汗可汗、乌尔可汗相伴进入阅兵席，阅兵仪式才宣布正式开始。

　　第一项自然是队列检阅，军士列队顺序通过，展现北漠军队一往无前的气势。虽然看起来很震撼，百姓都看得热血沸腾。但虎敬亭知道，这些都是一般表演，绝对不涉及核心机密。

　　可是下一项展示却吓得他双股颤栗，大小便都险些失|禁。

　　集体作战演示，所有军士都将手中长枪摆在身边，从腰间的帆布袋取出一张小弓箭，然后迅速从胸前帆布代中取出黑匣子装在小弓箭下端……

　　侧面五十丈个，升起一片悬浮箭靶，箭靶为厚木板制成，厚度超过三寸，密密麻麻地足有数百……

　　虎敬亭笑了，如此体积的弓箭，至多射程不会超过二十丈，五十丈……

　　“歼灭！”一位将军喝令，前排数百军士整齐蹲身，“嘣”崩簧声大作，数百短小箭支应声由那小巧弓箭飞出，瞬间只见木制箭靶纷纷摇动，而纷乱的“笃”响之后，箭靶均被射穿，短小箭支又飞出几丈，才终于势弱垂落刺进地面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