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哥哥

　　人赃并获，绿漪这话实在是没有什么分量。况且方才那布包是浣月当着另外几人的面从她枕下搜出来的，她这般辩驳，听在旁人耳中无异于狡辩。

　　叶楚兮叹了口气，忽然道：“绿漪，我对你如何？”

　　绿漪愣了一愣，道：“二小姐对奴仆向来宽厚，从不刻意为难……”

　　“既是如此，你为何要做下这等错事？”

　　绿漪心头猛地一跳，二小姐这个眼神让她一下子想起了前一日清晨，她给二小姐送药时的情景。怪不得她什么事也没有，怪不得大夫什么也诊不出来，她知道，她分明什么都知道！

　　绿漪背后冒起一股凉气，看着面前挂着一抹浅笑的叶楚兮，忽然觉得有些可怕。明明是深秋的天，她额上却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

　　叶楚兮道：“绿漪，你如实说，我会考虑从轻处罚。”

　　如实说出来，说什么？绿漪看着一旁浣月失望的眼神，一下子就明白了。今日这场祸事，根本就是栽赃！可是二小姐希望自己说什么？说昨日那药是奉了大小姐的命令，送来取她性命的么？可若是那样说了，她今日怕是走不出这个院子了。她惊惶地看着叶楚兮的眼神，她像是早已洞悉了一切，只等她自己说出来。

　　可是她如何能说？

　　绿漪本就是个心思活跃的，不然也不会被叶楚柔挑上。既然二小姐昨日没有发难，自然是因为没有把握，她若是没有把握，自己自然也没必要这么蠢地直接承认。心念一转，她伏倒在地，泣不成声：“绿漪……绿漪也是一时糊涂，还望二小姐息怒！”

　　叶楚兮低低叹了一口气。

　　她对浣月说道：“我院中容不得这样的人。浣月，你去取了她的卖身契，知会一声，交给管事处理吧。”

　　绿漪脸色苍白，此事二小姐虽无意重罚，可是那管事却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若是此事交由他处理，自家怕是落不得什么好下场。当下，她哭得越发凄惨，“绿漪知错了，绿漪知错了，二小姐，饶了奴婢吧！”

　　叶楚兮起身走进了房门，没有再理会一句。绿漪被几个人架着，送到了管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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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了这么一场意外，院中倒是安静了。难得的好天气，叶楚兮坐在榻上看书，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浣月的声音：“二小姐。”

　　叶楚兮头也没抬，嘴里应道：“嗯。”

　　浣月低声道：“绿漪方才便求着要见大小姐，大小姐得知了此事，说丫鬟竟如此胆大妄为，欺负到了主子的头上，命管事将她发卖了。大小姐还说，二小姐太过仁慈，她这个做姐姐的却是看不过去。”

　　叶楚兮淡淡一笑，她自是没有那么仁慈，不急着处理，不过是逼着绿漪咬出幕后那人罢了。她知道要扳倒叶楚柔不是件容易的事，是以索性不白费功夫了。叶楚柔若是没有起疑心，那么她便只当除去了一个不忠之人；她即便是起了疑心，此事对她也是个打击。

　　这两日的叶楚兮都有些让人看不懂，浣月见她没再说什么，便安静地退下了。

　　叶楚兮安静地看了一会书，不一会，却是传来一道温润的男声。

　　“二妹。”

　　叶楚兮抬起脸，正见到一身青衣的叶清羽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心中一动，眼眶没来由地一酸，心中只觉得百转千回。

　　叶清羽全然没有发现她的异样，“这几日随母亲在外，听闻你身子不大好，母亲便让我先行回来了，喏，这是给你补身子的，今日可好些了？”

　　叶清羽与她乃一母所出，前世因自己的性格问题，两人并不十分亲厚，可叶楚兮心中也知道，自己这个哥哥，对自己是极好的。

　　前世母亲死后，府中出了些变故，二夫人被扶正成了正房，而她和叶清羽则便成了府中的庶女和庶子，后来在府中多般艰难，都是这个哥哥在护着自己。即便是前世自己用了些手段，非要嫁给慕容胜，虽对她感到失望，这个哥哥还是倾尽全力帮了她。可是最后，她却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哥哥，在英德王府一案中，被生生逼迫至死。

　　自己一贯内敛温柔的哥哥，却有那样凄惨的结局。叶楚兮眼睛一酸，便不管不顾地扑到了他怀中。

　　叶清羽一僵，随即，眼中闪现出一抹狂喜。

　　试探着唤道：“二妹？”

　　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似是不可置信，叶楚兮听着，却是更心酸了。

　　可前世种种，说出来便是荒唐。她只得低声道：“母亲偏心，只带了哥哥去外公家，留兮儿一人在此，不管不顾。”

　　叶清羽哑然失笑，自己这个妹妹，平日阴晴不定，对自己也不大亲厚，他是个性子内敛的，又不曾娶妻，不懂得揣测女孩子的心思，往往显得笨拙。可如今听她这话，果真是个小孩子。

　　“哥哥的醋你也吃？”

　　叶楚兮又是哼了一声。

　　叶清羽哭笑不得，年幼时，妹妹也曾这般依赖他，只是随着年岁长大，自己又不懂得哄她，两人便慢慢疏远了。如今看她这样娇娇软软地抱着自己，他一颗心都软了。情不自禁地伸手摸上了她的头发，他温柔地道：“傻兮儿，哥哥是你的亲哥哥，自然也会如同母亲一般疼爱你，无论如何，你也不该吃哥哥的醋呀。”

　　叶楚兮这才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起头，但脸上表情仍然傲娇，嘟着嘴不满道：“哥哥从来也不哄我。”

　　原来一直以来的疏远，竟是为了这般！叶清羽扶着额头笑得无奈，道：“好，是哥哥不好，哥哥改。”

　　叶楚兮抬起脸，眼睛晶晶亮亮的，“当真？”

　　叶清羽笑道：“当真。”

　　叶清羽好不容易开了窍，留下来同她说了好一会的话才离开。兄妹之间本就没有什么真正的芥蒂，此刻更是亲厚了不少。等他一走，叶楚兮眼中的痛苦之色才慢慢显露出来。

　　前世的她，实在是太过蠢笨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