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船到桥头自然直

　　去文家之前她早打听了一番。

　　这文家是今年入夏才回来的，之前一直在京都里头，如今可谓是荣耀还乡。

　　坊间传闻，文家的家产够他们几辈子潇洒度日，就是这城里头一等一富有的王家，在他们面前只怕连脚指头都比不上。

　　那自然娶的夫人也是个门当户对，温柔娴静的主。

　　结合方才那丫头说的话，吴羡好心中已经有了定数。

　　文家爱脸面，自然不想这外头的人知晓家里的少夫人性情大变，说不定生了孩子以后这身材模样都大不如从前。

　　如此，她恭敬的行了一个礼。

　　“姐姐误会了，我虽是一介乡野丫头，可是对于这女子产后修养护理也算有些了解，方才听了姐姐的话，就想着能不能在文家讨个活做。”

　　那丫头被她拿捏住了把柄，自然不好断然拒绝，只能答应下，“我只帮你引见家里头管事的妈妈，至于用与不用的，我可说不上话。”

　　有机会试一试也未尝不可。

　　所以吴羡好便跟着她进了文家。

　　二人是走东侧门入的，才进门一妈妈就叉着腰，扯着嗓子说道：“让你去取个药，也要这么些功夫才回来？若是耽误了，你可仔细着你的皮！”

　　这时那妈妈又留意到了吴羡好。

　　“她又是谁？”

　　“回张妈妈的话，我也是偶然遇见的，她在找活做，她说自己会调理产后女子的身子，所以……”

　　那张妈妈扯了她的耳朵，将她拉到一旁，“你活的不耐烦了！这事夫人早有吩咐不可声张，你还敢领了人回来！”

　　吴羡好只觉得那丫头可怜。

　　忙上前对张妈妈说道：“妈妈别生气，俗话说，没这个金刚钻，自然不敢揽这瓷器活，我若是做的好了，到时候得了好处自然不忘记妈妈今日的情分，我若是做的不好，到时候受罚也罢，吃苦也罢，都是我自己的。”

　　张妈妈转头来看着她，面前这姑娘长得倒是标志极了，尤其是这双眼睛，灵动有神，让人看着就欢喜，一身粗布麻衣，头发以一根木簪子束起来，虽朴素无华，可偏偏有动人之人。

　　“既如此你随我先见过夫人吧。”

　　吴羡好此刻站在屋里，心里明白自己出身虽贫寒，但不可失了分寸乱了规矩。

　　所以她略微低着头，也不四处打量，倒是沉稳。

　　先前的张妈妈回了话，文家夫人又在里屋打量了她许久，见她并无过错之处，想来是个可用的人，于是传了她进里头说话。

　　一挎进门就闻得一阵桂花香气。

　　屋里的摆设也是当下应景的，可见其讲究。

　　“你是哪里人士？”

　　吴羡好心里斟酌了一阵，此刻不宜与吴济长一事有牵扯，她得等解了那少夫人的心结，才好开口。

　　“不过是乡下丫头，如今家中有急事，正是用钱的时候，所以进城来找个活做。”

　　“你看着倒是年轻，怎么会做这些活？”

　　吴羡好抬头看向那文家夫人，沉稳道：“只是瞧着年轻罢了，已经为人妻了，只是这肚子一直不争气，所以自己平时里也多有调理，这久病成医，自然也会了。再有，行医者多为男子，少夫人这事自然多有不便。”

　　文家夫人转动着手上的佛珠，缓缓道：“张妈妈带下去安顿好就是，午后没别的要紧事，不用打我这里来了，让底下的人好生照顾好二爷。”

　　“是。”

　　这二爷就是被吴济长重伤的那位。

　　而如今产后抑郁的便是这大爷的夫人了。

　　“你先去见过少夫人吧。”

　　吴羡好进了院子，见院中的树木都已枯黄，门窗也禁闭着。

　　这生了孩子住这么个地上，死气沉沉的，谁不抑郁啊？

　　她在外站了一会，整理好情绪，而后敲了敲门，柔声说道：“少夫人，我是新来的丫头，以后你的饮食起居都由我负责了，所以先来见过你。”

　　好半天的功夫，里头才传来一声，“进来吧。”

　　她轻推门而入，屋中置物架上已然空空荡荡，想来是因为先前的事，也就不再摆设物品了。

　　整个屋子就像那院子里的树一般，没一点生气。

　　再往里屋走，就看见一女子半躺在榻上，的确如她所猜想的那般，憔悴难看的厉害。

　　头发披散下来，面色发黄，身体有些发福。

　　因长时间门窗紧闭，屋子里闷的厉害。

　　吴羡好径直推开了窗户。

　　“你干什么！是不是当我娘家的人都死了！现在随便一个丫头也敢欺负到我头上来了！”

　　吴羡好倒是充耳不闻她的暴怒，一一开了窗。

　　“我知道少夫人你为何心烦气躁，我就是为此事而来的。”

　　她这会发够了火气，冷冰冰的看了吴羡好一眼，“又给我吃什么药？我吃的药还不够多吗？”

　　吴羡好笑着摇头，“少夫人没病为何要吃药？”

　　她的眼眸之中闪过一丝光，这还是近一月以来第一次有人这么跟她说话。

　　她一时没了底气，头也低下了几分，“可，她们都说我病了……”

　　吴羡好走到一旁梳妆镜前，温柔说道：“我先给少夫人梳梳头吧。”

　　她摇头，长叹了一口气，“不了，自从肚子里这孩子落了地，我这头发一把一把的丢，吃什么药都不管用……”

　　“夫人还有什么烦恼都可对我说，我通通都能解决。”

　　她看着她，面前这个丫头比自己还要年轻，说话未免有些自大了，她当然不信。

　　“你？你是不是我家夫君请来逗乐我的？”随即她又摇头否认了，“不不不，他如今是想不起来我了，他一心只在寻花问柳上头。”

　　“少夫人如今正值好年华，又才做了母亲，应当高兴才对，何苦为旁的事烦忧至此？”

　　她一时不说话了，只出神的看着窗外的景色。

　　好半晌以后苦笑说道：“我还没见过我的孩子呢，我自己母乳不足，不能亲自喂养她，我听下人说，那些乳母的奶，她吃了也一个劲的吐，都不知成什么模样了，前几天有几个丫头悄摸议论被我听见了，说是这孩子怕活不过两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