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怎一个愁字了得

　　猝不及防的六指，如一段枯树一般栽倒在江面之上，并在光滑的冰上溜出去好远好远。

　　蒙圈了片刻之后，他才恢复了意识，强忍着腿上和腰上发出的阵阵疼痛，艰难地爬起身，就望见江岸之上，一脸怒气的班霸吴大头。

　　很显然，大头已经把遭遇不幸的根源都归结到了六指的头上。

　　在冰面之上站稳身形，六指向江岸之上的大头发出了质问：“你踢我干嘛，我又没招惹你！”虽是质问，但却显得是那么的苍白无力，悲凉无助，因为从身量上衡量，六指和大头差着好几个级别呢，而且在平时，大头也是时不时地就完虐一下他的，所以，对大头的实力，六指心有余悸！

　　面对可以完全碾压的对象，大头也毫不掩饰自己的嚣张和拔扈，他指着六指的鼻子骂道：“老子揍得就是你，若不是你，我今天怎么会被梅超风修理，怎么会被请家长？”大头平时就把马脸归为梅超风一类，显然那**一捏，对他印象深刻。

　　其实这都是不是借口的借口，大头就是在被修理之后，想找一个发泄内心郁闷的出口。而平时小绵羊一样弱小的六指，就是他最好的出气筒了。

　　已经两世为人的六指，何偿不明了这样的道理，他看了看体壮如牛的大头，又看了看弱不经风的自己，把想与之抗衡的念头悄悄地放下了。

　　这时，大头的贴身小跟班四眼，推着大头的新飞鸽自行车赶了过来，他劝着大头道：“算了，算了，老大，快回家吧，晚了就看不上《射雕英雄传》了。”

　　显然四眼这一劝，摸准了脉门，打动了大头的心，即刻生效了。

　　大头马上在岸边立起了马步，左拳右掌，示威似的来了几个武侠电视剧中的精典动作，并连着呼哈了几声，惹得那些滑冰车的孩子们都停下来，好一阵子的观望，以为现实里遇见了传说中的大侠。

　　获得了极大满足的大头，这才立起身，从四眼手中接过车，左脚猛蹬了几下，然后展腿飞身上车，四眼跟着紧跑两步，飞落在后座之上，二人一车，斗折蛇行，消失在岸边垂柳的阴影之中。

　　“傻缺！”六指不自主地骂出了声，他心里道：太幼稚了，还迷恋郭靖呢，知不知道？造他的金庸大侠都驾鹤西去了！

　　六指忍着疼痛，小心翼翼地走过滑滑的冰面，又来到江岸之上，他是那般的无助和绝望，想回到之前的那个世界里去，可是却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他努力地回想着上一个世界中自己的境遇和生活，但得到的都是些零星碎片，显然命运同他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给他的记忆动了一个小小的手术，摘除了一些重要的环节，让他联想不出，也扩展不了。只能孤零零地卡在那里。

　　六指两眼绝望地望着西坠的残阳，内心却感到一阵阵的悲凉。

　　“哥，哥，你怎么一个人跑这儿来了，让我好找啊！”

　　感觉忽然有人在拉自己的衣襟，六指转回头，就看见了比自己矮了一头的妹妹小猫。

　　六指只有这么一个妹妹，小猫也是他给起的昵称，她大名叫于冠娇，此时应是初一的新生。

　　六指见到了亲妹妹，才有找到了一种归属感。他疼爱地用手拂了拂小猫跑乱的头发，然后低声问她：“找哥哥干嘛？”

　　小猫扬着粉白的小脸，瞪着黑多白少的大眼睛反问道：“哥，你咋忘了？不是早上已经说好了吗，今天放学咱们一同去城里接爹和娘吗？”她十分不满意哥哥的健忘，嗔怪着他。

　　六指这时才猛然记起，在这个世界上还有着他最亲的两个人，爹和娘。

　　六指生活在一个四口之家，爹和娘都是江城最普通的百姓中的一员。就是这江边小村里土生土长的人，没有正式职业，靠种地打渔为生。

　　前几年爹见同村的人，有的去临省煤矿打工挣了不少钱，也托人带他也下了井，结果一次矿难事故之中，砸断了一条腿，娘可再也不敢放他出去闯荡了，就在家中安安生生地过起了清贫的日子。

　　可是两个孩子眼瞧着越长越大，光靠地里打下的那点粮，全卖了也值不了几个钱，所以冬闲的时候，爹和娘就去城里做些小生意。

　　爹腿瘸了之后，到是学了一门修鞋的手艺，去人口稠密的小区门口摆摊，而娘则是炸好油条，推着倒骑驴走街蹿巷地叫卖。都是早出晚归的活儿，很辛苦的。

　　城中心距他们居住的城边村于家围子，有六七里的路程，所以六指和小猫放学后一有时间，就相约去接爹和娘，帮他们装东西推车。

　　学校就座落在城市的西南边缘，在爹娘的活动范围与他们的居住地中间，所以他们从这里走去找爹和娘，会省去一段路程的。

　　六指带着小猫，走在凸凹不平的街路之上，望着身边还是大片自建民居的城乡结合部，他记忆中的碎片告诉他，三十年后，这里都将是高档小区，楼房甚至一度达到七八千一平了。

　　他叹了一口气，自己还是过不来要回去那股劲儿，望了一眼身后正给他拍打身上雪迹的妹妹小猫，六指的心仿佛平静了许多。

　　他和妹妹十分的要好，像所有称职的哥哥一样，他平时把最好的吃的用的，都给了小猫。小猫也把他当成了可以依靠的大树。

　　他正想着要不要把自己这奇怪的经历告诉小猫呢，忽然发现，已经来到了爹常摆摊的小区门口。

　　往日，他们一家四口一般都是在这里汇合的，由六指和小猫把爹的修鞋工具箱，机器还有小马扎装上倒骑驴，甚至也让爹坐到车上，然后由六指蹬着车，小猫推着车，一家四口人，其乐融融地一道回家。

　　但今天却不一样了，爹没有在他的位置之上，鞋箱和缝鞋机都摆放在那里，人却不见了。

　　六指和小猫十分的诧异，他们就问旁边一个卖水果的大妈，大妈告诉他们，说：“好像你娘在步行街出了点事儿，你爹赶过去处理了。”

　　二人听了，吓了一跳，飞快地跑去了不远的步行街。

　　结果在步行街的街口，六指和小猫发现了爹和娘。

　　一大群围观的人，刚刚散去了，六指发现娘正在捡散落在地上的一根根油条，爹则在扶倒在地上的液化气罐，而他们家的那架倒骑驴却不翼而飞了。

　　小猫飞奔过去，帮娘捡拾地上的油条，六指则快步来到爹的身边问：“爹，出啥事儿了？”

　　爹叹了口气，用有些嘶哑的声音道：“是城管，把咱家的车给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