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就去庖屋吹橐

　　杨岐深知自己无力抵挡四个人的进攻，再加上他要保护冯夫人，负隅顽抗没有任何意义，因此他只能举手投降。不过在投降之前他提出了一个要求：“你们想要钱，我可以给你们，不过你们能不能念在我们都是黄巾义士的份上不要杀我。”

　　听到杨岐这么说，那头领打手势让持弓的手下将弓箭放下，道：“也好，咱们山寨的人也是死一个少一个。既然你原本也是黄巾军的，倒不如加入我们。”

　　就这样，杨岐带着冯夫人，才出狼窝又入虎穴，从何仪的山寨出来，又进了裴元绍的山寨。

　　这里不得不提一点：裴元绍不见于正史，为《三国演义》人物。但不见于正史，不代表历史上就真的没有这个人。汝南、颍川等地的黄巾山寨有十好几个，谁敢断定其中就绝对没有一个山寨的头领叫裴元绍的？就好比现在中国十几亿人，每个人都能进史书了？

　　反正杨岐和冯夫人被几个黄巾军带进了卧牛山寨，除此之外还有他的那匹红色战马，同样被一块儿带到了裴元绍的面前。

　　当看见裴元绍这个人的时候，杨岐一眼就断定：这是一个高尚的人，一个纯粹的人，一个有道德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有益于人民的人。

　　首先，裴元绍其貌不扬、甚至可以说是丑了，年纪不大就开始脱发，长得跟个瓢似的——这也是黄巾义士的共同特征，都是社会底层出来的，家庭条件很差，基因不好营养不良长不出什么好模样来；其次，裴元绍端坐在山寨头领的位置上，一手摸着胡茬，眯着眼冲杨岐和冯姿投来微微的一瞥，眼看见冯姿这样一个大美人在面前，却似乎并不以为奇；最后，当瞥到那匹红色战马的时候，咱们的裴将军才终于两眼放光，喜笑颜开。

　　“好马、好马呀！哈哈……”裴元绍笑着道：“速速将此马牵入马厩，好生喂养！”

　　在古代，好马如豪车，男人对此通常是毫无抵抗力的。而裴将军爱马甚至爱到了看见美人都没有生理反应的程度，岂不正是脱离了低级趣味吗？见色而不起意，是为高尚道德；独爱好马，是为纯粹；高举黄巾旗帜，是为有益于人民。这样一个高尚、纯粹、有道德、脱离了低级趣味并且有益于人民的人，在汉末乱世，乍一看还真没什么吊用。

　　“你叫什么？”裴元绍问杨岐。

　　“小人名叫杨岐，字延辉，下邳淮阴县人。本是何仪何道师的部曲，不过跟何道师发生了点误会，所以迫不得已逃了出来。”杨岐回答道。

　　“原来是何道师的人，”裴元绍又指向冯姿，问：“这女子是谁？”

　　杨岐道：“这位是南阳太守袁术之妻冯夫人，本来是要去南阳和她夫君团聚的，结果被我原来山寨的人给劫了，我逃跑时顺便把她救出来的。”

　　裴元绍听罢发问：“南阳太守袁术的媳妇，肯定是压迫咱们劳苦大众的世家贵族里的人，咱们老百姓没有好日子过全赖他们，你为什么还要救她？”

　　废话，还不是因为她漂亮？

　　当然，这种话杨岐没有直接说出口，而是换了一番说辞，道：“那也不能赖她一个人呐。赖她夫君。”

　　冯姿听到最后四个字，不由得吃惊地瞪了杨岐一眼。

　　杨岐接着说道：“或者说赖和她夫君一样的那帮人。这些世家大族垄断官职，掌握财富，贪墨成风，以至于百姓们饥寒交迫、流离失所。咱们黄巾义士不正是因为这样才**而起的吗？”

　　裴元绍听完，琢磨了半天，最后来了句：“你说的什么玩意儿？”

　　体谅一下人家没什么文化，像“垄断”、“贪墨”这些词都不太明白是什么意思。杨岐无奈，只好用更口语化的方式又说了一遍。裴元绍这才明白意思，然后连连点头，道：“对，说的太对了！咱们没有好日子过，全赖这帮当官的！咱们这些年被他们围剿得够呛，死了好些兄弟，是该给点颜色让他们瞧瞧，那就从当官的媳妇开始下手，来人——”

　　一听到“来人”两个字，杨岐紧张得汗毛都竖起来了，连忙劝道：“慢着、慢着！冯夫人不过一个弱女子，何必对她动刀动枪的呢？”

　　裴元绍喝道：“他奶奶的，你是老大还是我是老大？你叫慢着就慢着，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来人——”

　　两名黄巾军得令上前。

　　“把冯夫人拖下去——”裴元绍说着。

　　杨岐一颗心猛地提起，只感觉喉咙都滞涩住了。

　　“关押起来，饿上她三天，让她也尝尝咱老百姓吃不上饭的滋味！”

　　裴元绍说完，杨岐长出一口气，险些晕倒。

　　不过事情还没完。裴元绍又看向杨岐：“至于你小子，细胳膊细腿的，恐怕连枪都扛不动，却知道鼓唇弄舌，就安排你……”

　　“什么？”

　　“去庖屋吹橐！”

　　庖屋就是厨房，橐（tuo二声）是风箱，“去庖屋吹橐”就是去厨房吹风箱。

　　到了庖屋，杨岐才明白为什么非得他“吹橐”，因为橐真的坏了。你不是能说会道吗？给老子吹吧！饭菜要是做不好，你背全锅。

　　“我他么——”这和想象中的未来不太一样啊。

　　每天灰头土脸的杨岐，难免会发一些牢骚。

　　而和他在一起工作的老庖丁就总劝他：既来之则安之，要热爱工作、热爱生活，这样你才能看见美丽的风景、看见彩虹。

　　每当这种时候，杨岐就会歪过头看看老庖丁，心说：古人也会炖心灵鸡汤？

　　一转眼好几天过去了，今天裴将军说想吃点汤汤水水的东西，杨岐和老庖丁忙活了一阵，做了一份色彩亮丽、口味鲜美的蛋花汤，正打算给裴将军端去。岂料外面有中年男子掀开门帘进来，冲蛋花汤看了一眼，就径直走过来，端起碗抄起筷子就吃喝了起来。

　　杨岐见此人一言不发，进来就开吃，当场就急了：饭菜要是做不好，我背全锅。裴将军正等着这碗蛋花汤呢，你全给吃了，回头他找我算账怎么办？

　　可这中年男子喝完了还不满足，咂么咂么嘴问老庖丁：“味道不错，再来一碗吧。”

　　老庖丁还真就打鸡蛋给这男子做蛋花汤，把杨岐都给看懵了：难不成山寨里还有比裴将军级别更高的人存在吗？

　　他正思考着，那中年男子似乎是对老庖丁说、又像是自言自语道：“这么好的蛋花汤，恐怕以后再没有机会吃到了，能多吃一点是一点。”

　　“怎么了？”杨岐不解，下意识地问道。

　　那中年男子看了看杨岐，忽然眉头紧锁，喃喃说了声：“怪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