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龙蛇游走

　　只是……

　　“哦。知道了。”

　　陆秋叶眨了眨眼，转过身，继续拿起了手旁的书，看了一眼遇到了个不大熟悉的繁体字，于是扭头转过身来对着身边的晋书生问道：“……这个字念什么？”

　　“……”

　　“你是没有听明白我们说这话的意思？你留在这里就是大大的碍眼，你……”

　　“难道这个字的发音是要啃着半边念？诀，或者是念快字吧？”陆秋叶依旧一副很认真的钻研模样。

　　晋书生火大了。

　　“那是个诀（绝）字！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们在说什么？”

　　陆秋叶扭头。“哦，原来是这么一个读音啊！”她了然地点点头，忽而笑了笑。

　　“谢谢你，你们人真好！我记住了，以后一定不会忘的！”

　　眼前的肥女是丑是黑，也是真的不招人喜欢、待见。若是谁见了，必然也要唾弃几句的。可她在这样的歧视中，却还能如此笑眯眯的，心智真的算是非同一般。

　　只这么几句话，便把周围的书生们都整得有些不舒服了。这么……欺负一个女孩子似乎是真的没什么道理吧？

　　于是几个人拉了憋屈的晋书生到了一边去了。

　　瞧着那些人退了开，陆秋叶唇角微微一勾，恬静如玉一般的容颜虽然是胖，胜在眼睛明亮，即使一身的粗布农家衣衫，也仿佛盖不住她浑身的气质。她讽刺地轻笑一声，继续翻开了书看着。

　　一旁的书店老板早就关注着这里的情况，本来以为得自己亲自出手做一些安排，省得真的这里闹出了大动静什么的。却在准备动手之时，发现这个长得不怎么好看的女孩子自己轻松地便将眼前的问题给处理好了。

　　简单的几句话，化解了自己的麻烦。这个貌不惊人的农家女身上，竟然难得有几分不输于男儿的英气和胆气。若是普通的农家女子，不说敢不敢单独在这里看书，估计只是跟个男子聊天说话，就要脸红个半天，要是听了刚刚的那些过分到了极点的话，大概羞愤欲死，跑去跳河自杀的可能都会有。

　　陆秋叶没看几页的，书店老板主动地走到了她的身边。

　　“这位姑娘，你又来了？”

　　陆秋叶一愣，有些惊讶。“老板还记得我？”

　　“记得。毕竟要抄书的女子还真就不多。我这里这一次有了抄书的工作，你要做么？”

　　本来以为之前的活儿都已经没什么希望了，她报着试试的姿态只是又一次过来了这里，谁知道事情反而有了转机！

　　“要做要做！”

　　陆秋叶连忙点头。

　　“我得先看看你写的字如何。就算是欣赏你刚刚做事的风格，也不能随便交任务给你，能不能做好，还得看你的本事。”书店老板摸着自己的胡子，转过身从一旁的桌子上拿出了纸和笔。“姑娘不如先写点儿字，让我瞧瞧？”

　　书店老板这话一说出来，那些原本散开却还没走的书生们又觉得有点儿意思了，也连忙上前来瞧热闹。

　　晋书生从人群中走出，冷笑道：“一个乡野丫头也要来抄书？刚刚的字都不识一个，要是她会抄书，那我们这些书生们不都个个无用了？”

　　这年头识字的人都不多，会写字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一个村户养大的野村姑，也敢说自己要抄书？这得笑掉人的大牙吧？

　　陆秋叶还是直接忽视晋书生等人的质疑，只睁着如墨一般的大眼，瞧向了书店老板：“只抄写几个字就足够了么？”

　　她真的要抄？

　　“我就写这几个字吧。”陆秋叶伸出手，指向了墙上的几个字，浅笑吟吟。“老板，您觉得的呢？”

　　“好。”书店老板点头，他自然是没什么意见的。

　　陆秋叶将毛笔蘸上墨汁，在砚台上轻轻杠了杠，站直了身子，深吸一口气，姿态平静地开始书写。

　　她拿起笔的一瞬间，懂行的几个人便知道她是练过的。毛笔字并不好写，若非有个几年的功夫，也难以磨出对应的姿态。虽然此女子手指无茧，可姿态上看必然是练了许久的。

　　白纸被毛笔游走的黑墨点点晕染，龙蛇游走，信笔徜徉。

　　眼前的字体从笔锋到风格，独树一帜，跃然纸上。只不一会儿的功夫，陆秋叶这字便完成了。

　　大一的暑假有一段时间，陆秋叶闲得无聊。

　　电视剧看到烦，偶像剧全是套路，削尖了下巴一模一样的网红脸她也不感兴趣。把八零年代的电视剧和如林青霞一般的美人刷了无数遍之后，陆秋叶被特别痴迷国画书法的父亲逼着报了书法和国画的培训班。

　　当时陆爸爸的原话是，陆秋叶的字跟狗爬一样的，亮出去只会丢了陆家书香门第的脸。于是也不在乎陆秋叶对于如今世道不需要好字，也不是那种字是一个人的脸的时代之类的反驳，径直送去练字学画。

　　之后，陆秋叶便硬生生地在大学的书法社里练了将近四年的簪花小楷和行书，后来大学毕业了，没人逼着她练，她也一样继续了。想到每天晨起练字一小时，每晚睡前绘画一小时，开始如同煎熬，后来形成深入骨髓的生活习惯的那些日子，陆秋叶的心头多出了几分的难受。

　　她想念陆爸爸了。

　　陆爸爸对她说过。万事开头难，不管做任何事皆是如此，可若是人有一心，可达上天。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这字，写的……真好！”

　　晋书生脸色变得略微有些难看。

　　“晋秀才，这次你可看走了眼了。这个姑娘可是真的会写毛笔字，而且还就真的写的不错。”

　　“是啊！难得，这字儿比我们写的都要漂亮！”

　　众位书院的学子一时瞧着晋秀才的笑话，毫无顾忌地开着他的玩笑。

　　晋秀才一张薄薄的面皮通红，瞬间恨不得地上有一条缝隙让他直接钻进去就不必再出来。

　　陆秋叶见他如此，连忙转了话题，开口对着书店老板问道：“我这个字可否能用？”

　　书店老板哈哈一笑。

　　“姑娘说笑了，您这一手的好字，我可是求之不得！这里正好有两本书，一本都借你抄。只不过还需要你给一些押金或者物件抵押这拿走书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