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铺筛盘

　　刘云飞在师范三年级的最后一个学期，也就是今年，一直在皮匠弯村民办小学实习，经常与苏芯在一起聊天吹牛，两人走得近，建立起很好的友谊。

　　说是皮匠弯村民办小学，其实不是民办教育的意思，是人民办教育。

　　那时候在马场坪区，村一级的小学基本都叫民办小学。

　　听到苏芯的喊声，母亲吴晓芬跌跌撞撞地从屋外跑进来，走到刘云飞旁边，一下抱住刘云飞的头说：“飞儿，你终于醒了，吓死老娘了，真是吓死老娘了，醒了，太好了；菩萨有眼，神灵有眼，刘家列祖列宗有眼啊；我得做点好饭菜认真供奉一下，再让刘家列祖列宗好好保佑你，保佑刘家……”

　　刘云飞见此时母亲也就四十多岁，还很年轻，头发一根也没有白，身体很好，典型的八十年代农家妇女形象。

　　虽然穿越过来了，好在能够看到母亲，看到母亲那张慈祥的脸。

　　想着上一世自己半道就丢下了父母，这一世，自己就应该好好孝敬两个老人。

　　此时，感受着母亲怀里的温暖，刘云飞有点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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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抬头看看母亲，再看看苏芯，刘云飞还是被他们的举动弄得莫名其妙。

　　自己一觉醒来就穿越到三十年前的这里，他们这是怎么了？

　　见刘云飞蒙头蒙脑，苏芯坐在刘云飞的床沿边笑着说：“云飞哥，看你傻傻的样子，是不是被烧糊涂了？”

　　“苏芯，你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刘云飞差点想要问自己为什么穿越到这里来，但话到嘴边，他急忙咽了下去。

　　要是问出来，不被苏芯说成是神经病才怪。

　　“云飞哥，你已经昏迷三天了。前天你从区公所回来，淋了一场大雨就昏迷了；高烧一直降不下来，我给你输了这么多盐水（输液）都不起用，还是陈村长找了杨梅树区的熊先生来给你铺了筛盘，泼了水饭，收拾了以后，现在终于醒过来了，真是吓死人。”苏芯忙给刘云飞介绍着情况。

　　原来这样。

　　刘云飞见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筛子，筛子里放着一些纸钱和一个倒放着的土碗，三只筷子搭在土碗上。

　　刘云飞知道，这个筛子，肯定就是刚才苏芯说的铺筛盘用的，而筛子里的那个土碗和三只筷子，应该是泼水饭和竖筷子用的。

　　像皮匠弯村这样的农村，这年头，人们生病基本是不去医院的。

　　一方面，医院离得太远，要三个多小时的路程才能到区卫生院，最关键的是没钱治病，去了卫生院也是白搭。

　　因此，很多人生病，要么靠自身的免疫力与病魔抗争，最多就是让村医来输几瓶液；还有就是找一些巫医之类的“老先生”来铺筛盘、泼水饭、“跳神”进行“收拾”，这就叫“神药两解。”

　　另外，就是竖筷子，村民们认为人生病是撞鬼了，通过竖筷子的形式让脏东西离去。

　　其实，这些做法，刘云飞知道，无非就是寻求心里安慰。

　　能扛过来的，病一段时间就好了，不能扛过来的就死翘翘，去了阎王爷那里报到。

　　刘云飞知道自己能醒过来不是因为熊先生的神通广大，应该是苏芯给自己输液的结果。

　　此时，刘云飞感到自己的肚子一阵饥饿。

　　睡了三天，不饿才怪呢。

　　“妈，我肚子饿了，你给我整点吃的吧。”刘云飞靠在母亲的肩膀上说。

　　自从自己去读初中以后，就没好好靠过母亲了，此时的刘云飞，感觉到无比温暖。

　　“好，想吃东西就说明病已经全好了！太感谢熊先生了，哪天去赶集的时候，我给他带几个鸡蛋过去，真是太感谢他了。苏芯，守着你云飞哥，我去给他做个鸡蛋汤。”刘云飞母亲急忙放开刘云飞，快速地朝火房走去。

　　苏芯扶着刘云飞来到院子里，太阳金灿灿地刺着他的眼睛。

　　今天天气不错。

　　母亲端着一碗鸡蛋汤和一碗白米饭从火房里走出来。

　　见母亲端出来的米饭，刘云飞发现自己更加饿得慌。

　　他正狼吞虎咽地吃着饭，忽然听到父亲刘爱国的吆喝声音。

　　原来，父亲早上把家里的那头老黄牛放出去，把牛喂饱，现在刘爱国赶回来吃午饭了。

　　80年土地包产到户后，在皮匠弯村，每家都养有牛，主要是用来耕地。

　　把牛赶紧圈里，一股浓浓的猪粪牛粪味刺激着刘云飞的鼻子。

　　由于这几天经常下雨，刘云飞家圈里的牛粪猪粪被雨水淹没，全变成粪水。

　　刘云飞看见父亲赶进圈里的那头老黄牛变成了“水牛”，浑身沾满粪水，密密麻麻的苍蝇在牛背上飞舞。

　　虽然粪水的味道很难闻，但刘云飞肚子饿得慌，这么臭的粪水并没影响她的食欲。

　　听说刘云飞病好了，村子里的邻居们不一会就聚集到刘云飞家门前。

　　巴掌的大的村子，刘云飞昏迷了几天，已经成为村子里的新闻了。

　　之前来刘云飞家看刘云飞昏迷的那种严肃气氛，现在一下变得活跃起来。

　　村长陈老九大声地说：“刘云飞，我知道你们读书人不信这些，不过人家熊先生确实很厉害；据我了解，这周围大队的好几个人像你这种情况，都被她‘收拾’好了；你看，昨天晚上他才给你铺了筛盘，泼了水饭，今天就生龙活虎地地能吃饭了，他真是神人啊。要不是想着因为读书差我家500块钱，我都懒得帮你！”

　　其他村民也附和点着头，认同陈老九的话，表示陈老九说的是真的。

　　刘云飞知道，陈村长是想在这里邀功。

　　听陈老九这么说，刘云飞记起自己读师范这几年父母给陈老九家借了300多块钱的学费，加上毕业之前处理打人的200块，已经是500块了。

　　现在虽然毕业了，可刘云飞家仍旧家徒四壁，除了能勉强吃饱，对于钱财的用动还是非常紧张。

　　读书这几年，除了学费，除了毕业前的那200块钱，刘云飞的生活费从来没从家里要过一分。

　　一方面是学校补助十多块钱的伙食费，另一方面，刘云飞每个月写些小豆腐块，赚点稿费。

　　当然，从家里要，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