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救了头白眼狼

　　念梦坐在铜镜前，一番动作后将脸上的人皮面具揭下。珈城外那个用半副骇人疤痕面孔易容的少女面孔显露出来。

　　轻轻摩挲着手里的人皮面具，没有出珈城时那般恐怖，也没有她原本面貌那般美得惊人，她很满意这幅模样。

　　岄王妃虽已应承会为她筹谋，但需要多少时日又能否成事还未可知，所以她不能将所有希冀全寄托于岄王妃。

　　窗外突然传来的动静让她顷刻间警觉起来，岄王妃为她安排的这处居身之所是紧邻岄王府角门的一间独门小院，只有她自己居住，所以僻静到落针可闻，且她一向眼力耳力俱佳，故此刻窗外的翻墙落地声即便是主人刻意放轻动作也瞒不过她去。

　　利落地起身熄灭烛火后，她握紧了一只簪子悄声将自己隐于房间一角。

　　只希望来人不是一众而来或是个武艺高强的，或者还可以拼力一搏。

　　门被推开了。黑暗中，她勉强辨认出来人是个身材颀长的男子。

　　男子在黑暗中寻摸了会儿，竟然直直地朝着她藏身的方向走来！

　　念梦在他近身4尺左右的时候选择主动出击，这个距离只求一击即中。

　　虽然没抱太大希望，却也没料到她的出手会如此轻易就被反制。对方只是略微抬了个手，她手里的簪子就易了主，连带被对方拿捏在手里的，还有她自己。

　　男子一手抓着她的簪子一手将她环抱起来，手心覆在她口上。这个姿势让她心头的羞愧多过了恐惧。

　　“别出声。我不会伤害你。”

　　多熟悉的话语，没想到几天前她对岄王妃说过的话几天后竟然由别人说给了她。

　　还没想好要不要继续挣扎，她便听到隔壁的岄王府一迭声“有刺客”的喊叫声和院门前面急促而密集的脚步声。

　　这个时候，或许保持安静才是上策吧，毕竟她本来也是身份有异不能示人的人。

　　看她放弃挣扎，男子也放松了对她的制锢，适当地让她和自己保持了些他随时控制得到的距离。

　　念梦后背尽湿，她知道这绝不仅仅是因为天气的原因，却固执地挺直脊背站立着，极尽力气保持着两人的距离，毫不示弱。

　　待到一切安静下来，已是约莫一个时辰之后。

　　男子蓦地松开她，向地上倒去。

　　醒来时天已大亮，箫泽尘发现自己身上的伤俱已被包扎妥帖。昨夜一场对峙中，流下的血迹也已被清洗干净。

　　念梦进来的时候看到坐起来的箫泽尘时，并不意外。

　　“我做了点吃的，你吃完以后就走吧。你的伤一时半会儿好不了，却也无碍性命，我这里不能留你。”

　　箫泽尘对眼前的少女萌出兴趣，“我昨夜曾挟持于你，你为何救我？”

　　“你挟持我是为自保，人总归都会把自己的命放在第一位的，换我我也会，何况你也没伤到我。至于救你，不过是随心，无法做到漠视人命而已。”念梦语气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箫泽尘收起玩味的眼神，翻身下床，郑重一揖，“昨夜之事在下不得以而为之，冒犯了姑娘，还望海涵。”

　　念梦微微福身还礼：“不必如此，早餐用完后，还请尽快离开。”

　　语毕，念梦不再多言，转身出了屋。

　　这个院子是岄王妃秘密安排下来的，等闲不会有人来，但她不欲挟恩图报，也不想与他人过多纠葛，故看男子性命无虞便只求他速速离开。

　　箫泽尘坐下，品尝着摆放桌上的几样吃食，看起来简单素淡，吃起来却别有一番风味，不同于他往日所食口味。

　　念梦在堂屋侍弄着一盆细叶寒兰，眼角瞥到箫泽尘从里屋走出，便起身颔首示意了一下，打算就此告别，岂料对方却丝毫没有这个意思。

　　“能否冒昧请教姑娘芳名？”箫泽尘一脸诚恳，一副只想要记住恩人的感念之态。

　　念梦略一思忖，这人不像个好打发的，为免过多纠缠，她选择了告诉他，反正若是以后他再来，她也不会还在此地了。

　　“念梦。”

　　“念梦姑娘不是本地人吧？”

　　念梦一惊之后反应过来，“不是，我是骊城人，前年骊城遭灾才来峄城投奔亲戚。”

　　骊城地处飏国境内，与骅城毗邻，同样为䇇、飏两国的边境之城，对于骊城两年前的那场洪灾，她有所耳闻且印象深刻，毕竟以骅城、骊城的地理位置来讲，发生洪灾的概率微乎其微。

　　箫泽尘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一时之间，念梦分不清他是信了还是没信。当下也不再多想，往门口让了一让，“请吧。”

　　“念梦姑娘迫不及待赶我走？”

　　“孤男寡女多有不便。”

　　“若我实在无处可去，恳请姑娘再容留几日呢？”

　　“你不像，且即便你所言属实，我也没有留下你的理由。”

　　箫泽尘向前一步，离念梦近了些，“若我能帮助姑娘在此地立足或者找到想找的人呢？”

　　念梦瞬时感到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她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半步，拉开两人的距离后，抬头看向箫泽尘，目中多了几分肃然。

　　“你是谁？”

　　“在下左晨，若在下所料不差，姑娘应是䇇国人。”

　　！

　　念梦大惊，一只手已经开始悄然抬起...

　　似是没看到她的动作，箫泽尘兀自在堂屋的茶桌旁坐下，执壶给自己斟满一杯茶，面上浮现出一丝猜测得到印证的自信。

　　“姑娘不必如此草木皆兵，我并无恶意。论起来你是我救命恩人，我岂有恩将仇报之理。”箫泽尘看看面前少女似有所动，继续开口：“我会猜到，也是因为恰好我对你所说的骊城那场天灾比较了解。姑娘大概有所不知，那场洪灾，在飏国除了骊城本地人可是没多少百姓知道。”

　　“而姑娘脱口而出那场天灾，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如你所说，姑娘确实是骊城人，但，据我所知，骊城一带的早点极少会食粥，而姑娘这烹粥的手艺属实不俗。况且姑娘既声称来此寻亲，又怎会独身一人居于此处，若是已在此寻亲两年，敢问姑娘又是何以为生？”

　　箫泽尘紧紧盯着念梦的眼睛，“只剩下一种可能，你并非飏国人，而能对骊城信息了解清楚的，便是相邻的䇇国了。”

　　在听对方说出“䇇国”二字时，念梦就在心里转过了无数念头。拼力？从昨夜对方显出的身手来看，纵然他此时受伤不轻，她也毫无胜算；谈判？她并不清楚对方身份，亦不知他意欲何为，更不能轻易漏了底牌。而此事说不得还会把隔壁的岄王府牵扯进来，早知如此，就不该救了这个人...

　　当把一切可能在心里转了一遍皆是无解之后，她索性解除了原本戒备的姿态。

　　走到茶桌另一侧坐下，她冷眼看着这个自称为左晨的年轻男人。

　　“你意欲何为？”

　　“不敢，在下实属无奈，只想暂借姑娘住所盘桓几日。”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必不会给姑娘带来任何麻烦，且他日定会予以回报。”

　　“大可不必，希望阁下谨遵此诺，数日之后待阁下离开便当你我从未有此际遇。”

　　事实上，她也真的希望从来没有过。

　　“多谢姑娘大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