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老师，邀请你加入我们的游戏！”

　　“老师，给你看个好东西！”小豆丁眉飞色舞的说着，从他脏兮兮的破布包里拿出七颗黄豆，按照颜色在手心依次排开。

　　从左到右，黄豆上的红色变得越来越深，和最右侧的相比，最左侧的两颗纯种黄豆萧瑟的有些可怜。

　　“这是？”

　　“这就是小核桃，小花，小螃蟹，小金桔，粘豆包、奇齐还有我啦！”小豆丁把它们小心翼翼在床上放好，“老师，这是我们在玩的游戏，你要不要加入？”

　　“什么游戏？”江稚鱼忽然感觉一阵冷气顺着骨髓冲上头顶，冻得她脑袋发蒙。

　　“很简单的，大家把灵魂放在黄豆里，让血量最充足的人保管。谁的红色先没有谁就赢了。”

　　小豆丁包着白色的浴巾坐在白色的床上，面前摆着红红黄黄的黄豆。江稚鱼看在眼里，觉得他像一个虔诚的信徒。

　　“赢了会怎样？”

　　小豆丁一拍大腿，因为激动，鼻孔剧烈的做着扩张收缩运动，“赢了可不得了，就能到处旅行啦！”他的眼睛忽然被什么东西点亮了，里面闪现出来的灵光甚至把即将到来的黑夜都点亮了。

　　“很想去旅行？老师可以带你去呀！”

　　江稚鱼很多年来一直想把自己的一切送给别人，但从来都没有人愿意收下，江女士不要，遇见的同学不要，老师不要，甚至最后连她自己都不想要了，幸亏，遇见了这些小孩子。她们是唯一愿意收下她的卑微的讨好的人。

　　小豆丁的食指在肉肉的小鼻子前摇了摇，好像触发了什么开关，脑袋也跟着摇晃，“no，no！此旅行非彼旅行哦！”

　　“那你说说是什么样的旅行？”

　　江稚鱼已经开始翻箱倒柜给小豆丁找吃的了。

　　以前她傻，在所有人面前，都会这样病态的讨好，当她的真心一次一次被人踩在脚下碾碎，还顺带着涂上两口唾沫的时候，她终于学乖了。

　　所以现在她只会这样对自己的学生，她有正当的理由，任谁看了都会夸奖她是一个好老师。

　　小豆丁大口大口嚼着江稚鱼递过来的薯片，嘴巴被塞的满满的，还不忘给江稚鱼介绍她的游戏：“最先失去红色的人能随便万，不用买飞机票，想去什么地方就去什么地方，想到那个年代就去哪个年代，别提多有趣了！我都听小核桃和小花说了，她们现在玩的可开心了！”

　　“你们班上还会有学生出事的！”这句话像一个忽然被惊醒的魔咒，循环在江稚鱼的耳朵里放映，让她的脑袋连着鼻腔生疼。

　　她似乎立刻变得痴傻了，用了很大的力气，眼睛就是没有办法聚焦在一点上，只能任由她涣散着。

　　江稚鱼呆呆傻傻的站着，好像在看自己眼前的小豆丁，又好像在看他面前的那些黄豆，“是不是，黄豆上的红色没有了，人也就死了？”

　　小豆丁无所谓的点头，“不一定啊，不过没有什么的，老神仙说了，过个两三年，我们玩够了，又能去投胎啦！比像个机器人一样念书有趣多了！”

　　“老神仙？”江稚鱼现在还能想起来那个东西的声音，很尖很尖，是女里女气的男人声，“你上次不是告诉我，那是你的老祖宗吗？”

　　小豆丁不好意思的笑了，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那不是怕泄漏了天机么，现在你都帮我洗澡了，我当然愿意把所有秘密都告诉你啦，要知道老豆丁是绝对绝对不会帮我洗澡的！”

　　江稚鱼只觉得天旋地转，世界好像一下子掉了个个儿。过了很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老神仙会杀人吗？”

　　小豆丁脑袋摇的像个拨浪鼓，“老神仙才不会杀人呢，它只是看着我们过得开不开心，好不好？如果不开心，红色就会变淡，等到没有红色了，我们的灵魂就能到别的地方玩，再也不回来了。”

　　“那身体呢？”

　　“身体当然扔在这里了，不然呢？这玩意儿死沉死沉的，带也带不走！”小豆丁嫌弃的捏了捏自己的胳膊，那个小小的豆坑还安安稳稳的躺在那里，自然的好像本来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江稚鱼好像灵魂已经被他的话给震出了身体，整个人呆呆的，只是待在那里，小心的畏缩的。

　　“老师你到底要不要玩啊！”小豆丁仰头看江稚鱼，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带着期待，“要不是咱俩已经好的透透的，我绝对绝对不会带你玩的！”

　　“好，我玩！”

　　江稚鱼也不知怎么，脑筋连着脖子上的主动脉狠狠的跳动了两下，她就决定了。或者她真的很想加入一个团体，无论怎么样的都可以。这也是那天会忍受小核桃的奶奶的那场聚会的原因。

　　小豆丁似乎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他把脸鼓得圆圆的，猛地吹出一大口，然后舒服的倒在被子上。

　　肉肉的小手伸进包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颗崭新的黄豆。捏着黄豆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把它塞进小豆坑里。

　　“老师，你得把你的灵魂放进来呀！”小豆丁另一只手做着示范，“就像这样······这样！”

　　江稚鱼按照他的演示，把自己的双手搓热，手心捂在那颗躺在豆坑里的黄豆上。身体里好像真的有什么东西离开了，她觉得轻松，自己似乎变成暖房里的那些蝴蝶蜜蜂，忍不住想要翩翩起舞。

　　就这样静静地放了很久，江稚鱼的手终于被小豆丁轻轻推开了，他看着这枚新染上颜色的黄豆，忍不住叹气：

　　“哎呀，小鱼老师，你的不太妙呀，怎么能一半是灰蓝色的，另一半是酒红色的呢？”小豆丁看向江稚鱼的眼神充满同情，“老师你怎么过得这么不开心啊！”

　　开心？江稚鱼在来幼儿园工作之前从来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奇妙的感受。她前面的日子只用四个字就足以概括：“事与愿违”，而且必定是永远的，所有事情的。就算她的期待永远是最小心的，现实送给她的也是最狠的耳光。

　　长大之后，她想明白了，这大概就是私生子应该成熟的吧！因为母亲是小三，所以她永远不配拥有顺畅，更不要说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