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核桃之死

　　江稚鱼的眼睛被从头顶上打下来的白光刺得生疼，想要完全睁开，又畏惧强光的威力，只能半睁半闭着。

　　这已经是她在这个冰冷的审讯室里度过的第二个夜晚，就算她的确什么都不知道，也很想绞尽脑汁拼凑出一点线索。

　　江稚鱼，女，橡树屋幼儿园，大鲨鱼班的班主任。

　　出事的那一天，春日的暖阳打破冬日的严寒，小朋友们一个个都把厚厚的外套脱掉，跑去上体育课。

　　江稚鱼正在班里写教案，顺带着和吴阿姨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这个时候，小螃蟹匆匆忙忙跑进来，汗水把额头上的几根碎发黏在一起，看着就觉得热。

　　小螃蟹一直都是班上的小警官，随随便便一点风吹草动，她都要赶紧跑来跟老师汇报。

　　“老师，小核桃不见了！”

　　“怎么会不见了呢？”江稚鱼猛地站起来，脑袋里是各种鞭炮噼里啪啦乱响的声音，身体本能的跟着小螃蟹跑了出去。

　　大家以为小核桃是淘气，自己躲了起来，谁都没有在意。可是天色渐晚，还不见小丫头的踪影。学校都被翻了个个儿，小核桃愣是像人间蒸发了一样，一点踪影都没有。

　　橡树屋幼儿园选址在郊区一片橡树林里，学校正中就是一棵生长了几百年的老橡树。这棵树有一个大大的树洞，是平日小朋友们玩耍嬉戏的好地方。

　　到了后半夜，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江稚鱼脑袋里的某根筋一抽搐就想到这个大树洞。

　　借着手电筒的光，她往里探身一看，那场景让她终于有了一种脚踩在地面的踏实感：小核桃正静静地躺在里面呢！

　　一张小脸红扑扑的，看着比午休的时候还要安分老实，就连眼睫毛都老老实实贴在脸上。江稚鱼怕惊扰了小姑娘的美梦，轻轻把她从里面抱出来。

　　坐在椅子上，一边端详小丫头的睡颜，一边给园长打电话。可小核桃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受到心情的影响，握在手里的手机竟然也慢慢开始变沉。那边还没有接通，手机在江稚鱼的手中已经像砖头一样厚重。

　　江稚鱼壮着胆子伸出一根手指头往小核桃的鼻子下面一探，瞬间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光是呼吸就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勇气。等到园长接通电话，她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园长，小核桃找到了··········她好像死了！？”

　　饶是经验丰富的园长听了也难以接受，“死了？”园长的声音变了调，后背上冷汗不停往外冒。

　　小核桃身上一点伤痕都没有，江稚鱼发现她的时候，她的身体还是温热的，只是没了呼吸。

　　江稚鱼曾尝试帮她做心肺复苏，可是手摸到小女孩胸口的位置，直接被冻得弹到一边去。那手感和一块刚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冻猪肉没什么两样，又冰又硬，跟她身体其他位置的温度天差地别。

　　园长带着大部队赶过来，看见小核桃静静躺在江稚鱼的怀里，明显松了一口气，“江老师，你怎么能开这种玩笑呢？孩子明明睡得好好的！”

　　江稚鱼清楚的感受到小核桃胸口冰冷的温度正在疯狂向四肢辐射，她可怜巴巴的看着园长，颤抖着指了指小核桃的鼻子，“这孩子已经没有呼吸了·······”

　　小核桃死的蹊跷，好在学校里的监控摄像头能帮老师们证明，江稚鱼的嫌疑才得以清洗。

　　从警察局出来，她和园长请了长假。在家里休息了整整一个月，终于因为受不了她的娘亲每天在耳边的狂轰滥炸，麻溜收拾好自己的小背包上班去。

　　开车从拥挤的市区来到郊区，经过一片郁金香园就到了橡树屋幼儿园。

　　原本忐忑的心情都被一路上的风景治愈，嘴巴里轻哼着歌曲，心情算不上特别的轻松，可是和沉重也不挂钩。

　　汽车经过保安亭，江稚鱼的眼睛扫过里面坐着的人，不是刘叔，是一个陌生的身影。对方穿着一身黑色西装，戴着黑色的墨镜和口罩，像一个大乌鸦。

　　这人的扮相和幼儿园的氛围实在太不协调，江稚鱼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他整张脸露出的有限的地方是横七竖八，已经结痂的伤口，前面的头发稀疏的有些奇怪，像是被外力扯掉的。

　　“奇怪！”

　　这个人好像躲在乌云下面，浑身带着一种算得上悲惨的阴郁。江稚鱼花费了一个月来努力忘记的记忆，被他点燃，心情也变得不那么明朗了。

　　幼儿园和往常一样热闹，好些小朋友在院子里撒开了欢。她心里沉甸甸的，捧着一束菊花走到那棵老橡树下。

　　树洞已经被用同样材质的木头堵上，虽然还有一些空隙，可别说小朋友了，就是玩具娃娃都塞不进去。

　　江稚鱼把菊花放进树洞里小小的缝隙中，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小核桃的音容笑貌出现在她的眼前，“小核桃，一路走好呀！”

　　平复好心情，回到大鲨鱼班，十四个小朋友老老实实坐在座位上，看见江稚鱼进来兴奋的大叫，“小鱼老师，早上好！”

　　“小朋友们早上好！”江稚鱼说着，眼睛习惯性的在教室里扫视，目光聚集到某一点的时候，眉头一下子皱紧了。

　　她看见小核桃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对自己挤眉弄眼的笑。因为笑容而露出来的两个小梨涡，在江稚鱼的眼里和两口深不见底的黑井没什么两样。

　　深呼吸，她强压住内心复杂的情绪，竭力稳定住自己有些摇摇欲坠的身体，用力闭了闭眼睛，心想：肯定是我眼花了。

　　猛地睁开眼睛，果然，教室里还是十四个小朋友，并没有小核桃的身影。

　　“老师，我想尿尿！”

　　小花红着一张小脸，声音小的像蚊子发出来的。江稚鱼冲她点点头，“去吧。”

　　过了很久都不见小花回来。江稚鱼觉得奇怪，跑到厕所去看。只见小花穿戴整齐，趴在马桶上，整个脑袋完全钻进马桶里面。

　　江稚鱼看得心惊肉跳，“小花，身体不舒服吗？”

　　听见江稚鱼的声音，小花身体猛地一抖，似乎没想到会有人进来。她匆忙站起来，用身体挡住马桶，“没，没有！没有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