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擂台

　　异人寨里忙得热火朝天。过几日寨里要举办第三届降魔大会。每年举办一次，今年是第三届。会上要选举新头领，进行誓师动员和祭旗仪式，然后全寨出动，向太牢山腹地进发。

　　前两次降魔行动都铩羽而归。原因倒不是打不过魔王，而是根本进不去太牢山腹地。换句话说，连魔王的影儿都没见过。

　　第一次降魔，每条进山的路，被魔王用厚厚的结界封死。降魔团能力有限，无法突破，败兴而归。第二次降魔，整整一年时间遍寻高手，终于成功进入结界，谁料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遭遇“循环时空”，一行人在云里雾里鬼打墙式地走了一个月，好不容易逃出来，差点儿被困死在里面。

　　这不，又足足筹划准备了一年，终于等来第三届降魔大会，相信这次一定是做了万全准备。

　　悟空告别了乌巢禅师，想着，既来之则安之，先顺着无相的思路，看看魔王降世是怎么回事。一路上风波辗转，沿途打听，来到了异人寨。

　　一进寨子，悟空就被一伙人围了上来。

　　“看看，这个疯子又来了！”

　　“年年降魔大会都少不了他！”

　　“年年来，年年被拒！这疯子真够执着的！”

　　“废物点心一个！又来丢人现眼了！”

　　“喂，齐天大圣！你的金箍棒呢！拿出来瞧瞧！”

　　那人指着自己的裆部，又指指悟空的裆部。

　　“该不会金箍棒变小鸡了吧，哈哈哈！”

　　众人哄笑。

　　小孩子也跟着起哄，捡起石块往身上扔。大人们竟在一旁看笑话。

　　悟空怒从中来，正要发作。突然感到体内有股力量阻止了他。这股力量浑厚深沉，异常平静，没有仇恨，没有怒火，像静水流深一般深不见底。想起这些年无相受过无数的冷眼、歧视、屈辱，此时竟感受不到他的一丁点恨意。

　　突然，这些人安静下来。

　　走过来一名身材矮胖的头陀。

　　“你好些了吗？齐天大圣。”

　　听到胖头陀这么问，悟空心中刚刚才升起的一丝好感荡然无存。显然，胖头陀也没拿无相当正常人看。

　　“我不叫齐天大圣，我叫无相。”悟空严肃地回答。

　　“哦？你改名字了？”胖头陀不以为然。

　　“不是！我本叫无相，无相就是我本人。齐天大圣这个绰号，是我与你们开玩笑的。”悟空耐心地重复道。

　　此时，悟空心中突然萌生出一个想法——他要帮无相挽回局面！

　　大伙儿吃了一惊！以前的疯子，怎么突然变得这么镇定自若？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不像是在说疯话。

　　“你说你叫无相！是你自己新起的名字吗？”胖头陀还是不愿相信。

　　“怎么，不可以吗。”悟空反问道。

　　“当然，可以，……”胖头陀停顿片刻，变出一幅尬笑，“欢迎你，无—相！”此时他突然上前，主动握住了悟空的手，就在触到悟空手的瞬间，他感受到了一股力量压制！这股力量竟然来自这个一直被人轻视、取笑、唯恐避之不及的疯子！毕竟是**湖，胖头陀尴尬又吃惊的表情稍纵即逝，趁着人们未尝察觉，赶紧把变紫的手收回。

　　“无相老弟，欢迎你加入降！魔！团！”

　　怕听不清，胖头陀还刻意强调了“降魔团”三个字。

　　大家以为听错了！怎么会突然邀请这个疯子？降魔团门槛何时变得这么低了！只有胖头陀晓得，眼前的无相早已不是过去以为的那个疯子了！

　　有人不满地叫嚣，“降魔团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加入的！”

　　“对啊，这人这些年疯疯癫癫，意志消沉，食不果腹，嗜酒如命，身子骨也垮得很！头陀大人，你可不能偏袒他！”

　　“怎么也得试试身手才行！”有人提议。

　　“已经试过了！”胖头陀说完就没再理会。

　　此时，他把手搭在悟空肩上，大声宣布，

　　“所谓，事不过三。他连续三年申请参加降魔团！矢志不移，初心不改，日月可鉴。从今往后，谁都不准叫他疯子，请称呼他的名字——无相！”

　　说完，胖头陀在悟空肩上拍了两下，意味深长地说了句：

　　“保重，无——相！”

　　其实，经过这几日对无相身体的适应，悟空感受到无相体内禁锢着一股可怕的力量，这股力量深邃平静，好像静水流深，似乎一直在等待它的主人，来解放它，唤醒它，好像随时要掀起滔天巨浪。悟空还发现，虽然无相的身子骨看上去虚弱不堪，血气淤滞、经脉不通，但完全可以用**玄功来恢复如初。

　　因此，经过悟空几日来用心调养，无相的身体在快速恢复，一双苍白冰凉的手也有了血色，变得温润起来。

　　悟空知道，想要参加降魔团，必须让这儿的人知道他的实力。当胖头陀与他握手时，他只是稍微展示一下力量，这种办法总好过浪费口舌。

　　三年来，胖头陀第一次带无相参观了整个寨子，并把他隆重介绍给每个人。大家颇感惊讶地重新认识了这个往常疯疯癫癫的流浪汉。

　　降魔大会终于到来！

　　这天，异人寨的广场上堆满了人，热闹非凡！

　　隔着观众席，擂台对面就是主席台，台上坐着十三位嘉宾，有：风、雨、雷、电四位天神，福、禄、寿、喜四位地仙，桃红和绿柳二位老树精，甘泉和玉门两位河神，居中坐着的是这次大会的主事，不是别人，正是胖头陀！

　　降魔团里有修真界的能人异士、四海龙宫的敖族代表、伸张正义的江湖游侠、渴望成仙得道的妖怪精灵、甚至还有被三界通缉的在逃犯，就连不问世事的梅、兰、竹、菊四位仙友也来了！真可谓群英荟萃！十里八乡的热心村民敲锣打鼓在场边助威！想不到这山高路远、如此偏僻的寨子，能汇集起这么多人。

　　只听“铛”一声锣响，人群安静了下来。

　　胖头陀站起身，开始发言：

　　“诸位英雄！今日大家都是为着降魔而来！太牢山自盘古开天地而诞生，大洪水退去后，天地庇佑、日月垂青，太牢山展现出蓬勃生机，山中林木繁盛，花果丰茂，泉水粽粽，飞禽异兽落脚，道人仙班隐居，百姓也能在附近繁衍生息。

　　然而，三年前，魔王降世，把太牢山占为己有，驱逐世代生活在此的生灵，稍有不从，便施法迫害！奈何那魔王法力高强，必须集合众力，以众敌寡，才有胜算！只好邀请各位仙人道班英雄好汉一起加入降魔团，共同对付魔王。

　　眼下，形势危急，继主峰“飞来峰”被占领后，魔王势力不断扩大，九华、七贤、五岳、崆峒、灵修峰也被悉数占领，七峰只剩一峰，就是身后的“客来峰”，如今我们已退无可退，誓死捍卫，寸土不让！”

　　众人齐声应和：“寸土不让！寸土不让！”这喊声震天，群情激昂！令在场的人无不动容！

　　“好，接下来，我们选降魔头领！选拔将通过擂台比武的方式进行。谁能战胜对手并成功守擂，谁就是降魔头领！”

　　胖头陀忽然神情变得严肃：

　　“提醒各位，一旦上了擂台，就等于签下生死状！拳脚无眼，刀剑无情。各自珍重！”

　　“比武开始！”

　　话音刚落，就见一位白衣少年飞上擂台。

　　只见少年眉心点着红痣，英气逼人，神情骄傲中透着几分稚气。

　　“哈哈哈！今日不必比了！直接宣布本少年获胜就可以了！”少年一脸傲气，趾高气昂地巡视着台下。

　　众人奇怪，刚才没见过这位少年，他从哪里冒出来的！

　　“哪儿来的妈宝，赶快回去找妈妈！”说话间，一青衣道士跳上擂台，双手叉腰，“我乃搬山道人，在武当山修行，小妈宝，你叫什么来着！”

　　“好一个搬山道人，敢如此无礼！”少年不等禀明身份，突然伸出食指，指向搬山道人，只见一道白光射出！道人脸色大变，全身僵住，“扑通”一声，直挺挺倒在台上！

　　众人发出一阵惊呼。未见两人交手，首场比试竟结束了！

　　胖头陀飞上擂台，查看道人伤势，只见口角渗血，已经没了呼吸。遂命人把尸体抬走。

　　“果然英雄出少年！”胖头陀微微鞠躬，“请问阁下，如何称呼？”

　　“哈哈，不急不急！少爷我好不容易打次架，让我先过过瘾再说！等我胜了，再宣布不迟！”

　　胖头陀脸色一沉，“好！果然是，人不轻狂枉少年！”说着，抬手说一声“请！”便飞回了主席台。

　　“我来会会你！”

　　是夜叉！此怪长相丑陋，两眼通红，嘴角开裂，鼻如大蒜，头发赤红，四肢关节粗大，身高体长，看上去甚是可怖。

　　“你这夜叉，如此丑陋，敢出现在本少年面前！”说时，少年先下手为强，身体向前一抖，从身后飞出一把宝剑，刺向夜叉！

　　夜叉竟然不躲！伸手去接！只听“当”一声，那宝剑被掰成了两截！

　　“娃娃，让你看看爷爷的厉害！”夜叉突然张开血盆大口，少年来不及反应，就已被整个吞下！众人惊愕不已，可怜了那少年，芳华正茂，连个尸身都没留！

　　“哈哈！承让承让！还有哪个上台较量，我定不会让他失望！”夜叉抱一抱拳，得意地俯视一圈。

　　突然，众人尖叫！

　　原来夜叉头顶冒出一道红光，一柄宝剑从头顶刺出，再从眉心下来，身体转眼间被劈成两瓣！少年竟从夜叉身体里走了出来！剑身上鲜血淋漓，还冒着热气。

　　可怜那夜叉连惨叫都来不及就一命呜呼。

　　再看少年，从头到脚，白衣翩翩，洁净如斯，竟不得一丝玷污！

　　“好功夫！”“少年英雄！”众人惊叹道。

　　“哈哈！雕虫小技！”少年不屑地笑笑，朝众人一抱拳，“多谢诸位抬举！还有哪个来比试比试？”

　　“符箓派桃木道人，来领教阁下的本领！”

　　一位中年模样的青衣道人飞上擂台，叫符箓派的果然名不虚传，道袍上画得是满满的符咒，各式各样，看着分外诡异。

　　少年眉头一皱，冷笑道：“符箓派？想必你师父就是那个专研捷径、偷天之功的冲虚老头儿！”

　　“休得无礼！敢直呼师父的名讳！”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桃木道人道袍上的符咒放出万道金光，齐刷刷射向少年！少年本能地闭了一下眼，立刻被钉在原地，一下也不能动弹！

　　桃木道人此时念起咒语，嘟嘟囔囔，众人也听不见，就听见一嗓子“急急如律令！给我杀！”两道符咒刷地从道袍上飞出，直接粘在了少年的前胸和后背。

　　这时，只见少年前胸瞬间燃起大火，后背却结成冰块！火势越来愈大！冒出滚滚浓烟！少年很快被浓烟罩住！

　　“如此狠毒的法术，这少年凶多吉少了！”台下发出一阵惋惜。

　　突然此时“轰”地一声爆炸，大伙儿吓了一跳！

　　竟是桃木道人的身体，被炸得粉身碎骨！

　　到处是烧焦了的碎肉！人们纷纷躲避！

　　“真是太恶心了！”有人抱怨道。

　　浓烟散去，少年衣衫依旧整洁如新，未看到有半点火烧冰冻的痕迹！

　　少年缓缓走到一地的碎渣跟前，

　　“难道冲虚没告诉你，你这偷天之功，贪图捷径，本就是天理不容，如果修为不够，必遭反噬！”

　　人们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桃木道人自己把自己害死了。

　　比武进行到现在，白衣少年连克几大高手，有人暗自庆幸，幸亏没上台，否则也难保不会是这个下场！

　　白衣少年微微一笑，“承让承让，各位前辈，如果没人上台，本少爷就宣布自己获胜了！哈哈哈！”

　　半天没人敢上台应战。

　　胖头陀见状，飞上擂台，正要宣布白衣少年获胜。

　　“慢着！我还没比呢！”有人喊道。

　　众人循声望去，竟是疯子无相！

　　没见过他的人，此时才注意到，降魔团里还有这么一位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的流浪汉。头发胡乱盘在一起，一抹方巾在发髻上摇摇欲坠，满脸的连鬓胡迎风飞卷，青衣短衫上点缀着油斑污渍，脚蹬一双穿了很久的麻履。整套行头像是临时捡来穿在身上的。

　　见过他的人，觉着这疯子一定病得不轻，刚被允许加入降魔团，就敢上台打擂了。连他这样的人竟也想竞选头领，不是疯了是什么！

　　只见悟空不慌不忙走到台前，把右腿往台上一搭，双臂一撑，口中大喊一声“起～～”，慢慢爬上了擂台。

　　观众不由得“嘘”了一声。

　　“疯子！不自量力！疯得厉害！”

　　“又来一个送死的！”

　　人们议论纷纷。

　　胖头陀感到有些意外，上前一步，拱手施礼，

　　“好汉，请报阁下名讳！”

　　“我无门无派，独来独往，我叫无相！”

　　当着所有人的面，悟空大声报出“无相”的大名，他要让所有人记住这个伟大的名字。虽然这个名字在两百年前如雷贯耳，和“诛妖”“救世”“大英雄”联系在一起，但时过境迁，岁月无情，声名如石坠水，溅起一片涟漪后便消失不见了。

　　悟空慢悠悠走向白衣少年，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

　　“小白脸，承让了！嘿嘿！”

　　说罢，扎了一个马步。

　　“来吧！向我出招！”悟空笑眯眯地朝少年招手。

　　白衣少年“刷”地一下脸被气红了！

　　“你这泼皮，竟敢小瞧本少年！”

　　说罢，一掌呼出，直扑悟空胸口！

　　悟空竟然不躲，那掌结结实实地拍到了悟空胸口上。

　　只听“轰”地一声，整个台子断成两截，扬起的尘土罩住二人，此时看不见里面的情形。但很快，打斗声止，尘埃落定。

　　众人屏住呼吸看去，擂台散架，木头散落了一地！

　　无相与白衣少年都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