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背锅

　　你看天上的云，像不像我生的闷气。

　　——许冬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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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安六中是A市的重点中学，尤其是高中部，和其他学校一样，正常情况下大部分学生只能靠中考成绩超过录取分数线才能进入，但总有例外。

　　每个学校都有那么几个家里有权有势的学生，比如陆擎。

　　这种学生通常被称为关系户。

　　陆擎初中就是临安六中的，以他初中的混账表现能顺利拿到毕业证纯属是因为陆家对六中一直以来的资助，按陆擎的成绩能直升进入高中部的原因也是因为陆家去年给六中捐了一栋图书馆。

　　所以校领导对陆擎在学校的所作所为向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算太出格就行。

　　因为不能管，更不敢管。

　　万一把陆擎惹怒了，陆家撤资了怎么办。

　　当然陆擎所在的七班也是整个高中部最差的班，尽管陆家是他的靠山，但校领导也不想被这么一个问题学生坏掉了整个学校的校风。

　　七班班主任从一开始就当七班没有陆擎这个人，所有科任老师也对他的存在视若无睹，更别提会点他起来回答问题。

　　可今天李/老师居然点了他的名字，这不纯属给自己找难堪吗？

　　这是七班同学的想法。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陆擎的方向，更有人的眼神在李/老师和陆擎之间转来转去，窃窃私语。

　　“怎么敢叫陆擎的啊？”

　　“第一次看见有老师叫陆擎哎？”

　　“你们猜陆擎会不会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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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老师疯了吧？叫陆擎回答问题？”卫嘉碰了一下冬醒的手肘，低声道。

　　冬醒也这么觉得。

　　能叫得动陆擎的，除了他妈，应该也没有别人了。（陆擎：放屁，还有你。）

　　全班人从小声的议论渐渐转为一片死寂，大家面面相觑。

　　李/老师始终面带笑容，耐心地等着陆擎回应，陆擎也只是双手抱臂，岑凉的目光注视着讲台上的人。

　　整个过程都是快把人逼疯的沉默，只有窗帘在风的轻抚下微微晃动。

　　冬醒心里不安，转头看着陆擎，她希望他能站起来回答问题，虽然这只是她的奢望而已。

　　陆擎依然看着讲台，从她的角度看过去，他的眼眸似乎有暗流涌过，如宽广的海域之下隐藏着汹涌澎湃的浪涛。

　　冬醒几乎能想象到下一秒陆擎摔门而出的场景。

　　她有点头疼，不知道现在她举手示意自己来翻译的话还来不来得及？

　　反正以前没人回答得出的问题李/老师最后基本上都是让她解围的。

　　注意到冬醒期待的目光，他淡淡瞥她一眼，唇角有了清浅的笑纹。

　　他挪了凳子，站了起来。

　　冬醒也见到了陆擎眸底的笑，像是在平静海岸线骤然腾起的亮光，渐渐渲染开来。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的意思是……”陆擎拿起了书，微微挑唇，“‘我’踏过江水去采荷花，生有兰草的水泽中长满了香草……”

　　教室里只剩下了陆擎沉稳有力的嗓音在空气里回荡。

　　他的声音要了命地好听，本就处在变声期的年纪，这样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的声线磁性浑厚，却又带着点稚嫩的低哑，冬醒不得不承认，他的声音如同他人一般醇冽，入耳即能撩动心弦。

　　显然不止一个人和冬醒的想法一样，因为所有人都转头看着陆擎的方向，男生也就算了，女生眼里尽是对陆擎的迷恋。

　　冬醒忽然有些嫉妒。

　　她们可以那么明目张胆地表达对陆擎的崇拜，而她连和他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到底是放不下他。

　　哪怕现在是只有十六岁的陆擎，可他依然是她心里那个爱了十五年的人。

　　“陆擎认真的样子也太帅了……”卫嘉简直都快眼冒红心了，“以前没发现他语文这么好呢。”

　　司临毫不客气地在她头顶敲了个脑瓜崩，低低喝道：“转回去！”

　　语气拈酸带醋的。

　　卫嘉吐了吐舌头，转过去了。

　　“两颗相爱的心不能在一起，于是我们只能天各一方，愁苦忧伤以至终老异乡。”陆擎合上书，抬眼，嗓音沉凉，“老师，我翻译的对吗？”

　　“一整首诗翻译下来毫无错处，语速也是流畅清晰，很不错。”李/老师鼓了鼓掌，笑意盈盈，陆擎今天的表现确实是她没想到的。

　　全班也配合地啪啪啪拍手。

　　李/老师却突然严肃了表情，语调一转，“只是陆擎，你知道为什么我今天要叫你回答问题吗？”

　　陆擎扬眉。

　　其他同学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上上个星期我让课代表把作业拿给你重写一遍交上来，你到现在都没交给我，两个星期的时间，你干什么去了？”李/老师颇有些语重心长，“我知道你来学校读不读书都无所谓，但既然来了，就要像个学生的样子。”

　　陆擎的表情有一瞬间的错愕，只是他掩饰的很好，没人能看出来。

　　其他同学没什么反应，只有冬醒和大家都不一样。

　　冬醒这一刻想死。

　　她怎么忘记了这件事！

　　陆擎的作业本现在还在她的抽屉里呢！

　　半天没听见后面的人回应，冬醒颤颤巍巍举起了手，打算主动如实招供。

　　相比起陆擎把她说出去，还不如她自己先承认失职好一点。

　　只是手还没举起来，就听见后面的人开口了。

　　仍旧是淡凉如水的嗓音，冬醒却从里听出了点不怀好意的意味。

　　陆擎盯着眼前女孩儿饱满的后脑勺，幽暗的眼隐隐窜过一抹光亮，“我知道了，李/老师，下课我就补上交给你。”

　　冬醒猛地转头，对上少年清亮的眼。

　　陆擎表情还是没什么变化，至少连唇角的弧度都毫无起伏，但冬醒看见他微微弯了一下眼眸，笑意一闪而过。

　　她心里因为这首诗而产生的感伤情绪被他的笑冲淡了不少。

　　他没告发她，还主动帮她背锅了。

　　尽管根本不是他的责任。

　　这还是她熟悉的那个玩世不恭的陆擎吗？

　　不知怎的，冬醒的心口深处触动了一下，像是最深处的某个地方裂开了一个缺口，有一掬春水正在缓缓流淌，很细小，但存在感极强，让她无法忽视。

　　“坐下吧，记得交给我。”李/老师很满意陆擎的回答，语气转轻，“我们继续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