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花落

不好！二爷大呼，奔上前去，但一切发生的太快，二爷根本来不及阻止，或者说，二爷似乎就没想到她会这么做。

老妪阴翳的笑着说：“我得不到的，你们也甭想有好果子吃！罗锅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啥心思，你养这个小子和我养那个女娃本质上有啥区别？”说完就发出桀桀桀一串难听的笑声消失在了黑夜中。

二爷赶紧取出王蕾的那个银镯子，将周遭散乱的几道微弱流光收在银镯子里。

所有封棺钉拔出后，这里阴阳恢复了平衡状态。但我看二爷却依旧皱着眉头。

我弱弱的问了一句：“二爷，咋样？”

二爷没有回答，只是自顾自的往回走，我默默跟着有种很不祥的预感。

回到王蕾家，二爷进门就问王蕾婶子：“能说说这丫头的情况吗？她爹娘是啥情况？”

婶子被二爷这么凌厉的一问有些愕然，然后叹气说：“我这侄女命苦啊，他们这家子命苦啊。其实我们本家里都知道这家子的事，只是不往外说，这事，太丑了……”

“事到如今，也不怕你们笑话。先说蕾蕾他爹吧，老实勤奋，在我们王家是出了名的好人，就一个爱好，听戏。当时有个名声很大的戏剧团，不是大峪村的，是外乡人，十里八乡的到处唱，大峪村经常来。剧团里有个花旦，长的很排场，一下子迷住了他爹。他爹也是，要死要活的非要娶那个花旦。你想啊，人家唱戏的挣的是俏钱，能看上泥土里打滚的他爹？肯定不同意。如果就这样也算好，本就不在一条路上，各走各的。谁承想有那么一天那个花旦竟然答应了。这让他爹高兴的，逢人就说祖坟冒青烟了。后来俩人算是结了婚，但不足月就生下了蕾蕾。蕾蕾她娘那时候啊，只管生可不管养。说是忙着外出唱戏，但是那风言风语传回来的，是她娘在外不检点，搞破鞋。更过分的是，有时候往家带男人。那会蕾蕾他爹在村里砖窑上做工，这传言到他耳朵里自然不好受，但为了蕾蕾，只能忍气吞声。后来不知怎么的夫妻俩人吵架，吵的很厉害，蕾蕾她娘直接说蕾蕾不是她爹亲生的，这个老实男人哪受得了，一气之下就失手将他娘掐死了。后来她爹也被判了死刑。”

婶子说起这段往事仍然止不住流泪：“只可怜这孩子，那会还没满岁啊！蕾蕾奶奶整日以泪洗面，双眼都哭瞎了，脑子也变得不正常。我们本家的看着可怜，就各家都接济着点，把这孩子拉扯大。谁承想……”婶子说不下去了。

我听的难受，没想到王蕾的身世这么可怜，她却依然每天那么开朗，这是多好的一个女孩。

二爷听完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慢慢说道：“这是一个跨越了十几年的阴谋，谋到了这丫头的生，谋到了这丫头的死。现在已无法从故去的人那里求证，但我推测，当时的事情，总归是不简单。”

“二爷，王蕾还有救吗？”我现在只关心这点。

二爷叹了口气：“她回不来了，魂魄散了。”

我怔怔的看着二爷，脑海里一片空白。原先，我见到二爷，觉得一切都可以挽回。现在这个结果，让我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我扇了自己一巴掌， 觉得这是个噩梦现在应该醒了。但不是，它是真实的。

我坐在炕沿上，呆呆的看着王蕾一晚上。她仍旧只像是睡着了一般。

我静静的来到学校，坐在课桌前。关于王蕾的所有记忆，都在这个不到一米见方的地方。我打开她的抽屉，那个装着复读机的礼盒仍然静静躺在那里。这个礼物，她是收不到了，我也不会再看到她那干净的笑。

我拿出王蕾送我的那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轻轻的摩挲，仿佛能摸到她的脸颊一般。这本书我从没打开过，一直舍不得。

我轻轻翻开这本书，翻到了一个折纸，呈心形状，把它摊开，上面有字。

“张小宇，生日快乐哦。我知道你爱看故事，就想让你看看保尔柯察金，看看他的故事。你是一个很特别的男孩子，从你成为我的同桌开始，我有种不一样的感觉，我知道，很多时候你打架是为了我，我是欣喜的，但也是害怕的，我害怕你走上不好的道路，耽误学习，耽误未来。我从小有个梦想，就是好好学习，考上大学，离开这里。你愿意陪我吗？还有，我喜欢你……并且，不许你拒绝！讨厌，感觉好羞耻。反正，希望你不要再打架了，能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看完折纸上的内容，我的视线已经模糊，我的手剧烈的颤抖。我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跑出教室，跑到学校的后山上。

然后泪水决堤。

……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轻轻按在了我的肩膀上。我回头，是二爷。

我没有怪二爷的意思，每个人都尽力了，这种结果，或许只能说是王蕾冥冥中的命运，她就是一朵花蕾，还没开放，就凋落了。

她的命太苦。

二爷佝偻着身体，吧嗒着旱烟，看着远方，不知他在看什么。看我情绪稳定了，才悠悠的说：“从这看下去有啥感觉？”

我说很高。

二爷摇头：“这算啥高。”他笑了笑，猛烈的咳嗽了一阵接着说：“我站在高处看了很多年了，有点倦了。”

我不明所以，没有说话。

“或许这件事对你来说很难受。但当你经历无数个春秋，见证数不清的悲欢离合的时候，你就看淡了。”二爷拍拍我的肩膀：“不算是坏事，人总要经历点什么。要不如何长大？等你站的比我高的时候，看到的东西就会更多。”二爷很认真的用手指往上指了指：“离它就越近。”

“二爷，我听不太懂。”说实话我没有心情去理解这些，有些敷衍。

二爷又笑了一声，好像料到我会这么说，过了一会说：“我回去了，等你想清楚了再说吧。不过，这个你要不要留下？”

二爷拿出了王蕾的那个银镯子。

我接过来，依旧冰凉刺骨。

然后二爷又给了我两本书。很陈旧，颜色泛黄，一股尘封的霉味。封皮一片空白，只有颜色的区分，一本黄皮书、一本蓝皮书。我随意翻了几下，里面内容全是二爷教我的文字写的。

我抬头想问二爷，却发现早已不见他的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