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小说-鹅肝

鹅肝 

一

这段铁路和它身处的现代都市背景有些格格不入，它的外表停留了在上个世纪的八九十年代，不仅是铁路的基础设施比较破旧，就连铁路两边的村庄都还是那个年代一些单位为职工修建的住宅楼为主，似乎是被遗忘的一个时空。在这个时空里一切都是那么颓废，连偶尔过往的列车都是那种老款的绿皮客车和有着黑漆漆货箱的货运列车。以上的这些因素导致这个地方成了一些城市边缘人的集散地。

一列老式绿皮客车伴随着巨大的轰隆声驶过村口后，一名长发青年跨过铁路，吊儿郎当的朝一名骨瘦如柴的小个子青年走来。长发青年从牛仔裤的裤兜里掏出一个钱包，然后又从钱包里掏出里面的所有现金，一共有600多元，此外钱包里面还有一些银行卡以及一些证件，长发青年对这些不屑一顾，随手连同钱包把它们扔得远远的。他从手里的600元里面抽出两张递给小个子。

“为什么我还是要少这么多呢？你知道吗？刚才我为了掩护你，差点被人打死！”

小个子说完用手指着自己脖子上的抓伤展示给长发青年看。

长发青年看了小个子一眼，用大拇指指着自己对小个子说道：“动手掏包包，风险最大的是我。要想多分钱，等你技术练好再说吧！”他说完拍了拍小个子的肩头转身离开，完全没有注意到小个子脸上的表情变化，从他愤怒的眼神可以看出这个人已经忍耐到了极限。他弯腰捡起一块铁路上的石块不动声色的追过去朝着长发青年后脑就砸了下去。长发青年被砸后摸了摸后脑流出来的鲜血也是恼羞成怒，大喝一声朝小个子扑过去就打。也就几秒钟的时间，完全不是对手的小个子就被一脚踹倒在地，长发青年咆吼着一个飞扑上去就骑到了小个子身上，并用双手卡住了他的脖子，小个子挣扎着试图能够抓住一次起身的机会，但无论他怎么挣扎长发青年的双手就像一把铁锁一样死死的扣住了他的脖子，二人的身体逐渐移动到铁路边的排水渠，由于管理上的疏忽，水渠上面有些地方的盖板都早已不知去向，水沟也暴露了出来，眼看小个子的头正处于这样一个地势，长发青年干脆一用劲把他的头按进水沟里。小个子感受到他的头和视线被长发青年的手强行推向了水沟的黑暗深处。一股浓烈的尸臭熏得小个子有些受不了，再透过水沟盖板投进来的微弱光线定睛一看，一具腐烂的尸体伴随着苍蝇的嗡嗡声正躺在这条肮脏的水沟里。小个子大惊，求生的力量使他一下就挣脱了正按着自己脑袋的手，他大声的惊呼着猛然起身，但视线里立刻出现的是长发青年那张狰狞的脸，他正披头散发像发了疯似的咆吼着再次把小个子的脸按进水沟里去欣赏死尸，小个子再次惊呼着想要再次挣脱束缚，于是死尸、披头散发面目狰狞的脸还有二人的嘶吼声在这个偏僻的铁路边交织在了一起。

许红独自坐在医院长长的走廊上，她是一个眉目清秀留着一头短发的年轻漂亮女孩，她呆滞的目光已经失去了在她这个年龄应有的灵气与激情。是的，她是一名病人，用哥哥小许的话说就是他的妹妹精神上出现了问题。此刻，小许已被医生叫到了医生办公室，医生需要单独给小许交代他妹妹许红的病情。

“那么照你说的这种情况，就是典型的，我们所讲的人格分裂症嘛！这主要应该还是心理阴影造成的，你不是说，之前她遇到过一些事吗？对，她有时候会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一些比较出格的行为。所以你必须要跟她多交流，疏导她，让她开心，把内心的不痛快都发泄出来嘛，让她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这病自然而然就会好转。最好给她找个男朋友。”

听完医生的话小许点了点头。

兄妹俩行走在夕阳下的滨江路上，夕阳把整条江染得通红，这样的美景似乎是吸引住了许红，波光粼粼的江面，血红色的江水就像血液一样在这条血管里面朝着一个方向日夜不停的流动着，为整个城市带来了生机。而这红色的液体在许红的眼里则让她联想到另外一种东西--仇恨。

许红之所以变成这样是因为当年在农村被人性侵。在高粱地里，拼命奔跑的许红，大声的呼救，干枯泛黄的高粱被折断的擦擦声，一双手粗暴的扯开许红的衣物，许红惊恐的表情。一幅幅可怕的画面时常会蹦出来在小许的脑海里回荡。

用小许话说就是：“那件事后，妹妹病了，这迫使我带着妹妹来从农村来到这座城市打工、挣钱、治病。虽然我们每天都过着粗茶淡饭的日子，但妹妹的病情也正在逐渐好转，那年所发生的事情......是我没保护好我的妹妹。”

眼前的景物由现代化的大都市逐渐转变成了有着大大小小巷道的老旧城中村，住这种地方的原住民已经不多了，所以大量的空房都以全市最廉价的租金为四面八方来到这座城市的底层人士找到了落脚点，兄妹俩的出租屋位于这个村落的东南面。

“我去买点菜。”

许红走到巷口停下了脚步，这个时候已经比较晚了，所以现在去菜市、超市买东西通常会更加便宜。

“早点回来啊，注意安全！”

小许点头答应。

他们租的这套房子里面的陈设都非常老旧了，采光也不好，即便是在白天也需要开灯。在昏暗的灯光下小许坐在一张破旧的人造革皮沙发上正在用笔记本计算这个月的开销。从那台被打开的旧彩电里正散发出不同色彩的光，彩色的光使小许的脸上一会儿青，一会儿蓝。早已经买菜回到家中的许红在厨房炒好一盘糖醋卷心菜正把它端到桌前。

“吃饭了。”

听到许红召唤，小许拿着笔记本走到桌前坐下继续嘴里念叨，计算着。

“唉，这个月的电费我是交了多少呢？”小许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58。”许红帮哥哥回答道。

小许看了许红一眼，平时总是比较沉默的许红今天让他有点感到有些意外。

“357，电话费80，生活费.......”

小许在试探性的想引导许红说更多的话。

“这个月加上房租一共是1867。”看样子许红早就帮哥哥已经算好了。

“1867？”

小许记下这个数字后从钱包里拿出四百多元钱，他把零头挑出后将四百元整递给许红用作一段时间的日常开销。

“我发现了一个好地方，街口那家餐馆菜的分量还算足。”小许扒了几口饭说道。“你平时可以去点一个菜，要一份米饭，米饭可以自己打，你每次就多打一些，等老板把菜炒好，你就叫老板打包带回来。这样每次就可以节省一个人的米饭钱。”

“饭多少钱一个人？”许红问。

“1块钱”小许自以为这是个很有趣的笑话，说完后自己哈哈的笑了起来。

正在此时电视里播出了一则新闻，新闻的内容正是他们村附近的那条铁路边发现一具腐烂的女尸。该女子的身份不明，案情正在进一步调查中。

“嚯，你看，应该是第三个了吧！我得提醒你啊，以后买菜最好不要那么晚。何必去贪图那点便宜呢？”

小许说完转头回来看了许红一眼。此时许红正瞪大了眼睛看着电视里面那具裹着白布被抬走的尸体，筷子在她手里被拽的吱吱作响，连手背上的青筋都冒了起来。

“唉，咱是不是偶尔也改善一下伙食啊？对了，你知道我最近最想吃什么吗？”

小许希望能够马上转移妹妹的注意力，电视此刻也识趣似的插播起了广告，许红的视线却一直都停留在那破旧的电视机上。

“哦，我想起来了，我想吃......”

小许见状后想要继续想分散她的注意力，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啪”的一声，许红竟然用单手将一双筷子硬生生的折断。她这才缓缓转过头来看着哥哥小许说道：“我知道，你想吃鹅肝。”许红说话的时候脸上看不到任何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