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新界（一百三十五）

杜敏秀醒来的时候，只觉到室内昏暗。她睡的床并没有挂床幔，她醒来一入眼的，便是低矮的屋顶。

屋子有些陈旧了，屋顶上盖的好像是草。她似乎能从那些微小的缝隙中，看到外面的光亮。她的心里有些茫然，不明白，父母亲为什么要放弃在凤凰城生活？反而来到这个偏僻且荒凉的地方。

她听着外面并不大的响动，眼睛盯着草屋顶，眨也懒得眨一下。也不知过了多久，有脚步声朝这个屋子走来。她慢慢地闭上了眼。只听嘎吱一声，屋子的门打开了。她感觉到有人靠近，在床边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轻手轻脚地走出去了。

听到关门的声音，她又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继续呆呆地盯着屋顶看。杜敏秀就这样，不吃不喝在床上躺了三天。

到了第四天的时候，杜夫人进了屋子。这一次她并没有急着走，而是在床边坐了下来。时间就在沉默中一点一点的过去。杜敏秀想知道是谁进来了？她睁开眼睛，看到她的母亲，正坐在床边发着呆。

她还没来得及再次闭上眼睛装昏迷，她的母亲就转过头来。看到杜敏秀睁开了眼睛，杜夫人并没有感觉到惊讶，她轻声问道：“肚子饿吗？”

杜敏秀没有回答母亲的问话。她沉默着，可她的肚子却沉默不了了。三天没有进食，说不饿是不可能的。

听到女儿肚子传来咕噜噜的饥饿的叫声。杜夫人下床打开门，对着外面的人吩咐了一声。没过多久，一个妇人端了一碗粥进来。

杜夫人接过碗，重新把门关上来到床边。她对杜敏秀道：“敏秀，起来吃点东西吧！”

杜敏秀不言不语，也不动，只是睁着眼睛看着屋顶。

杜夫人皱起了眉，她觉得女儿真的是被她娇惯坏了。也不过就是离开了从前的安逸生活，她似乎就有些接受不了了。整个人的魂似乎都丢在了凤凰城，来到这里的只剩一具躯壳。

“杜敏秀，我不管你要死还是要活。但是，你必须要明白，我们现在没有退路了。如果你不能在这里有所成就，那咱们就只能永远地，生活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中。或者，你也可以选择逃避，把自己活活地饿死。”

杜敏秀依旧不理杜夫人。

杜夫人看着根本不理会她的杜敏秀，眉头皱得更紧。这个女儿太不经事儿，这么一点点挫折都受不了。

她不由想到了安和，那个曾经被他们算计，比敏秀还小一岁的丫头。她都面临着生死之危了，竟然还把局面给扭转回来。再看看自己曾经一直引以为傲的女儿，不由摇摇头。

想到这儿，她又道：“你不过就是，离开了以前熟悉的生活环境，就这般要死不活？如果你遭遇到安和那样，攸关生死的事，是不是会选择立刻死去，一了百了？你这么经不住事儿，也难怪你比安和差了那么多。”

说完，杜夫人也不再劝女儿，将碗放在床边，她转身便出去了。

杜敏秀看着以前对自己千疼万宠的母亲，不但没有像从前那样，耐心的给自己讲道理。还说出如此贬低她的话。难道在母亲的心里，她就这么的不堪？那她以前怎么不说？

杜敏秀觉得眼睛酸涩难忍，眼泪不自觉地就流了下来。本来静静流着眼泪的杜敏秀，突然觉得，自己心里有一股郁气，要憋得她无法呼吸了。

她啊地一声大叫起来，声音里充满了不甘和委屈。叫完后，她便呜呜呜地放声大哭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不管她是大叫，还是大哭，再没有一个人进屋来看看她，或者安慰她一下。

她想到以前，自己住着漂亮的房子，吃着自己喜欢的食物。母亲待她如珠如宝，父亲对她也是疼爱有加。如今，她什么也没了，只剩下自己了。她心里恨！恨父亲母亲为什么不顾及自己的感受？更恨安和，都是她！都是她！都怪她！

又哭了一阵，杜敏秀脑海里，母亲那句：难怪你比安和差了那么多的话，不停在脑海里盘旋。她一个翻身就想坐起来。只是她才撑起身子，却又趴了下去。

她忘了，她三天没进食。这一下起得太猛，让她觉得眼前发黑。等那股眩晕的感觉消失，眼前清明后，她才慢慢地坐了起来。

缓了一会儿，她端起床边上那个粗糙的土瓷碗。里面是黄色的糊糊，她看不出来到底是什么粮食熬出来的。糊糊里还混着一些淡绿裹着灰色的碎屑。她仔细看了看，好像是她昏倒前，看到的，这里生长的植物的颜色。

这应该是一碗蔬菜粥吧？只是这品相，看着就让人没有食欲，还怎么吃得下去？她想将碗放回床边，只是母亲的话又在脑海里闪现。她收回了手，拿起勺子舀了一勺放进嘴里。

又苦又涩的菜碎，米糊不是她平时喝的，那种细米熬出来的，绵软香糯的口感。感觉有点粗，就像一粒粒细小的盐粒，磨砂着口腔。

一口糊糊喂进嘴里，杜敏秀立即就想吐掉。只是，母亲的话就像魔咒一样缠着她，让她身体里的倔强因子不肯轻易地服输。

杜敏秀有些艰难地咽下了第一口后，感觉要咽下这碗难吃的东西，并没有自己想像中那么难。

也有可能是她太饿了，尽管这一碗糊糊的味道不好，她还是很快就吃完了。

她将碗放在床边，等了一会儿，还不见有人进来，她便又躺下了。只是没想到，她这次躺下，却是真的睡着了。而且这一觉睡得很安稳，连个梦都没做就天亮了。

第二天，天才蒙蒙亮的时候，她就听到外面传来了吵杂声。不多时，杜夫人就推门而入。她看着已经醒了的杜敏秀，再看看已经空了的碗。杜夫人心里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这个丫头软硬不吃，那可就麻烦了。

她拿起碗，对着杜敏秀道：“族里的物资并不丰厚，没有多的粮食养闲人。你如果想继续留在这里，就起来跟着族人一起出去干活。如果你还想回凤凰城，我也可以送你回去。”说完，她转身就出去了。

杜敏秀有些错愕地看着杜夫人消失的背影。送她回去，回哪里？回凤凰城？那不是送她去找死？她显然是不可能回去的。

可是更让她没想到是，来到这里，还要自给自足。要她像那些穷困潦倒的百姓似的，做着粗鄙的活计，却还要饿着肚子。

正想着，她看到母亲的身影又出现在门口。她也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自己。杜敏秀仿佛从她的眼中，看到了失望。母亲对她如此退缩的行为感到失望了吧？所以，她才会说自己不如安和甚多。杜敏秀咬牙坐了起来，然后下床穿鞋。

等她走出屋子，就看到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女人和女孩。背着大小不一的背篓，站在屋子外面，朝她这边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