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叛变

数百里之外的沐王寨里，三当家黄潇那张狰狞的脸上溅满了鲜血，他全然不顾这些，继续声嘶力竭的指挥着手下向荷塘中的那个观景台冲锋。

那三米多高的土台是他曾经亲自带着手下的兄弟建造起来的，矗立在近百亩的荷塘中央。四条弯弯曲曲的廊桥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通往荷塘中央的这座小台。当初修建它的时候，为的就是今后每到夏日，他们结拜的三兄弟可以找个安静点的地方，一边赏花一边饮酒。站在土台上，放眼望去，四周都是随风飘摇的荷花，湖中来来往往都是采摘莲蓬的小船和村民们快乐的歌声。有那么一刻，往昔的温情让黄潇产生了犹豫。

黄潇是五六年前，因为家所在那片地方闹饥荒，才跟着流民逃难进来的。大家都知道松江平原土地肥沃，所以粮食丰富，都想到这里来能讨得几碗稀粥，争取把这天灾给熬过去。

哪知道眼看着都快到目的地了，却遭到附近一伙土匪抢劫。大家四散奔逃，本就饿得头昏眼花，四肢无力的黄潇很快就晕倒在了路边。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躺在沐王寨里边了。

老寨主虽然也是土匪，但是对于这些饥寒交迫的流民却非常仁义，当时就是他率领自己的帮众，驱赶了那些劫道的流寇，看到黄潇还有呼吸，就把他一起给救了回来。跟他一起被救的，还有对面土台之上，与自己手下进行殊死搏斗的徐沐。

在那个灾荒的年代，老百姓都过得朝不保夕，穿行在大陆间的商队少了，土匪的日子自然也更不好过。仗义的老寨主率领手下冒险劫了朝廷的几个粮队，又将这些粮食拿来熬成米汤，不仅救活了寨子里大大小小百余口人，还分发给一些路过的难民队伍。朝廷得知军粮被劫的事后，派过几次军队过来剿匪。

但是在那个别说舞刀弄剑，就是多走几步都困难的情况下，军队的统领知道沐王寨所处的位置易守难攻，是一个硬骨头，于是，便派人抢了沿途几个大户人家，拿着他们家的存粮和奴仆们的脑袋往上一交。不仅得了上面的封赏，还又顺道狠狠地捞了一笔。

沐王寨就是这样在各种机缘巧合下存活了下来。后来灾情过去，越来越多曾经受过水米之恩的难民过来投靠，加之这个地方土地肥沃，沐王寨很快就发展成雄霸一方的大寨子。

老寨主乐善好施，从不抢劫过往的平民和读书人，只对返乡或途经的贪官污吏下手，遇到秋收春耕的时候，还带领帮众亲自下田去帮农户干农活。十几年下来，寨子不仅粮仓充裕，还培养出几个读书人做了府衙的官吏。从那以后，那些告老还乡的贪官被劫的事情，上面对此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春去秋来，膝下无子的老寨主年事也越来越高。黄潇作为老大哥，无论是武艺还是计谋都远胜跟他一起进寨的徐沐。

而老二詹河龙平日更喜好农活，对于江湖大事毫无兴趣。本来以为下一任寨子对于自己来说犹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的时候，却发生了一件令他终身后悔的事情。

在一次下山收粮的时候，喝得酩酊大醉的黄潇和一个农户的儿子发生了口角，最后杀了对方全家，连那农户家的房子都被他付之一炬。回来后，随行的手下觉得心中良心不甘，便将这件事情告诉了老寨主。

老寨主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勃然大怒，当场就免去了黄潇第一顺位继承人的资格，转而把更多的关注放在性格沉稳，思维有点木讷的徐沐身上。

老寨主叫沐铁林，而徐沐的名字里面也有一个“沐”字，大伙私底下都在传言，如果徐沐最终当了寨主，咱名字都不用改了，这才是天意。每当听到那些人嚼舌根，说这话，黄潇都想上前给他们两巴掌。

没过多久，老寨主驾鹤西去，徐沐在寨子里面一帮老管事的推举下当上了大当家，掌管起沐王寨大大小小的事宜。虽然平日里大家都把徐沐当寨主看，可这傻大个私底下却十分信赖表面上对他非常亲近的黄潇，什么事情都交给他处理。

因为徐沐也知道，自己毕竟不能一直生活在这个虚幻的世界里，他有时候也必须要抽身离开。所以，在沐王寨里，黄潇在寨子里一直都是隐形老大一般的存在。

前些天，徐沐妍来抓徐沐，得知对方原来是两姐弟，帮众们也不好出手去干涉人家的家事，见徐寨主被绑走了，也只有派人跟在后面观察情况，伺机而动。

结果，寨主还没回来，其他人却找上了门来。

傍晚时分，正在二姨太房里喝酒的黄潇突然听到自己属下来报，乱礁帮的吴老三前来拜会。经过交谈，黄潇知道对方是来打探徐寨主和他那个姐姐的去向。

这件事情才发生不过半天时间，能这么快就跑这里来打听动向，自己寨子里肯定有他们安插的耳目。本来黄潇是不愿将这些事情告诉对方，但对方却暗示有人悬重赏要拿住他们姐弟俩，如果黄潇说了他们的去向，一定会收到丰厚的奖赏。

再说，如果徐沐不见了，空缺的寨主位置自然而然就是属于他黄潇的了。想到这里，不管最终结果是怎么样的，黄潇都是赢家，于是，黄潇将手下的密报给了对方：江州府某处。

此刻，黄潇手里还拎着詹河龙的脑袋，脖颈处依旧滴滴答答地向下滴血。这个脑袋的主人几分钟前还苦口婆心地劝导自己，看在他的面子上，不要手足相残。但他哪里知道，有徐沐在的一天，他黄潇的头上就像是顶着一个千斤重的磨盘。

因为上次犯事被贬，他再没有看到以往村民对他的笑脸，更多的是畏惧的表情。既然没有敬仰，那就让你们恐惧吧。经过自己这几年的安插，寨子里一些关键的位置都是自己的人。老寨主以前的手足要么被他以“安度晚年”的由头支去了寨子西面八十几里远的荷花坞。要么找个借口革职查办。

本来按照吴老三所说，对方派来的都是厉害的角色，徐沐姐弟二人终究难逃一死。如果徐沐倒了，沐王寨就成了自己的天下。想到这里，黄潇兴奋异常。哪知道十拿九稳的事情却被对方给办砸了，徐沐不仅没有被抓，反倒今天好端端地回了寨子，还要带着手下去乱礁帮报仇。

自己私下与乱礁帮吴老三碰面的事情也不知道被谁给捅到了徐沐那里，二人当场翻脸，如果不是徐沐那帮手下拼死护卫，可能他和随行的几人当场就被自己亲信格杀了。

跟着徐沐一起回来的一个陌生男人替他挡了自己一刀，现在应该已经离死不远。徐沐等人且战且退，最后被围在了荷塘中间的土台上面。廊桥狭窄，无法承受很多人同时进攻，黄潇心中想到：一不做，二不休，准备直接调来投石车，一阵乱轰之后，送那徐沐去见老寨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