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等我回来

　　顾兼：“什么？”

　　“怪不得姚瑶以前总说你是木头，不解风情得很。”纪辰风嗦进一口生蚝，“说到姚瑶，哪天我组个局，让你俩碰个面，她现在酒量了不得，千杯不醉，能放倒两个我。”

　　池纭从一开始就注意到，这位成熟稳重的男士，听声音好像就是前几日夜里，她为之推背的那位。

　　等听到“姚瑶”这个名字，确定是没错的了。

　　还好那天没有露面，不然真是尴尬。

　　顾兼放下刀叉，举杯自饮，喝尽杯中酒后冷冷拒绝：“没必要。”

　　“怎么？近乡情怯了？”纪辰风笑看他，“你想清楚。”

　　顾兼：“不想想。”

　　纪辰风陪了一杯酒，“你这幅样子啊，恰恰说明你很在意。你对姚瑶有多痴情大家都清楚，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你要是抱憾终身，别怪兄弟没劝过你。”

　　顾兼：“不会。”

　　纪辰风不气馁，卖力撺掇：“你也一把年纪了，去哪里找像姚瑶那么优秀的女孩子？虽然以你的身家，挑女人可以不看条件背景，但娶妻娶德，你得提防着女人图你的钱啊，还有馋你身子，骗你这颗老心，你如果想被人骗财骗色骗感情，就当我没说。”

　　池纭腹诽，那也不能舍本逐末，因噎废食吧？找对象感情才是第一位的，而对待配偶必须忠贞。

　　她留意顾兼的反应。

　　只见他摩.挲了一下戒指，低低道：“你说的有道理，但碰面的事以后再说吧，我最近不喝大酒。”

　　“OK，不急。”纪辰风耸肩，“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切交给时间。”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吃得差不多，顾兼用手帕抹抹嘴，抬腕看表，“我先告辞了，回来再聚。”

　　他把笔记本收进一款顶奢品牌的纯黑公文包，起身与纪辰风握手，“留步。”

　　刚要拿外套，纪辰风道：“穿上吧，外头冷，一把老骨头别冻坏了。”他看了眼池纭，“帮他一下。”

　　顾兼偏了偏头，见身后的池纭已经行动，便乖乖由她服侍着穿上了黑色毛呢大衣。

　　池纭鞋跟不算高，个头到他的下巴，她稍踮起脚尖，让他肩膀处的衣服落得服帖，没提防他突然转身道谢。

　　可是两人挨得极近。

　　池纭接受不了这样的距离，没等站稳就急往后退，脚步没跟上身体，人过分仰倒，失重感惊得她背上沁出一层汗。

　　与此同时后腰搭上了一只手，是他敏捷地托住她。

　　池纭没有感恩心，像一只炸毛的猫，恍惚间只想放声尖叫，但他转眼已收回手。

　　那只手垂在他腿边，握了握拳，又松开。修长的手指接连着手背上的骨骼，根根分明，像漂亮的钢琴弦。

　　池纭垂眸定定看着他的手，深呼吸，命令自己冷静。

　　而他也垂眸在看她。

　　竟是她。

　　这一发现对他的冲击极大，短短几秒，已让他背上热得滋汗，后脖子处可能正冒烟，而向来干燥的手心破天荒微微泛潮，他却不舍擦一下。

　　“没事吧？”

　　“没事。”池纭摇头，“不好意思。”

　　陆嘉嗤笑，回头朝料理台后相熟的厨师偷偷竖大拇指，以表对池纭高超的钓凯子技术的赞叹。

　　纪辰风则暗骂顾兼，这混蛋特妈的撩而不自知，小动作不多，但很下流，以后泡美女万万不能让他在场。

　　纪辰风这一评价很中肯，顾兼的手不由自主动了动，他压下它。

　　不能怪它，从他的角度看池纭，她垂下的眼眸像是阖着，就如那一夜，她静卧着任他摆布，音娇身软，予取予求。

　　有些记忆储存在大脑中，时时刻刻释放影响力，繁衍出的信息，深入骨血，蔓延全身，支配局部肢体，简直是轻而易举。

　　“你……”

　　他刚开口，池纭就一个鞠躬，“二位贵宾请慢走。”

　　机不可失，纪辰风搭上顾兼的肩，瞄着池纭红红的耳朵，笑说：“我是贵宾，他是泰迪，这人平时就喜欢咸猪手，我觉得不大好，不尊重，说了他好几次了，小月啊，别放在心上。”

　　池纭摇摇头。

　　顾兼气得手又产生了冲动，揍人的冲动。

　　他冷着脸走进电梯，到大堂甩开牛皮糖一样的纪辰风，怒斥：“干什么！”

　　纪辰风嬉皮笑脸，“嘿嘿，生气啦？别啊，下次创造机会让你英雄救美行了吧？”

　　顾兼无语，扬扬手，走出酒店门，坐上了车。

　　阿齐缓缓将车驶出，排在付费闸道口，没多久在后视镜里发现情况，他不敢惊扰脸色如锅底的顾兼，机智地降下车窗，放女人的声音传进来，“等等——”

　　顾兼抬头望出去，看到萧瑟的夜风中，一道单薄的身影远远地从车后方小跑过来。

　　是她！

　　他疾速下车迎上去，竟有一瞬想张开手臂将她拥进怀里。

　　池纭跑到他跟前停下，弯着腰微微地喘，“先生，您的手帕忘了拿。”

　　她摊开的双手掌心里躺着一块方正的手帕，颜色已不复洁白，沾满了油污。

　　池纭90度鞠躬，“很抱歉，收拾的时候给弄脏了，真的很抱歉！”

　　顾兼接过手帕，温声道：“没关系，洗得掉。”

　　池纭：“我替您清洗好吗？”

　　顾兼愣了愣，把手帕递给她，“好，多谢。”

　　池纭把手帕捏回掌心，“请问怎么称呼？还请您留个联系方式给我。”

　　顾兼发怔，她竟完全不记得他。

　　他苦涩地笑笑，“放在你这，我会来找你。”

　　池纭刚想抬头说些什么，看到他递上一叠崭新的百元大钞。

　　“辛苦你，请收下。”

　　钱对折着，看起来挺厚，少说有10张，池纭没接。

　　顾兼纵容自己拉过她的手，把钱放进她手心，触及她之后像是漏电一般，勇气退如激流，瞬间所剩无几，刚够他最后叮嘱一句：“外面冷，快进去吧。等我回来，我们再见。”

　　池纭呆呆看着手里的钱，手背上余温犹在。

　　他的手原来这样宽厚有力，皮肤下浅青色的筋脉暗伏，微微凸起的样子，仿佛有什么在内里涌动。

　　而左手中指上一枚银色素环戒指，在黑暗中隐隐闪着亮光。

　　池纭抬头时顾兼将将转过身，只留下一道颀长的墨色背影。

　　她为他穿上的大衣衣摆在夜风里翩飞，衬得他内敛沉稳的气质添了几分潇洒不羁。

　　池纭也转身，走回酒店的这段路上，她想了想，把内心的悸动归功于手里的巨款。

　　好吧。

　　她承认，有钱人的钞能力，确实很容易让人产生出好感。

　　只有门当户对的配偶，三观才能匹配，而感情少受外因干扰，也更纯粹一些。

　　纪总对这位先生的劝导还是很有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