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一定不能再扔下我了，好不好？

“你以前也是这么说的，可后来你不也说都不说一声就走了？”如同嗔怨，十年前不曾诉之于口的怪责，终归还是说了出来。

钟妃娘娘觉得，她其实对这件事已经释怀了，九哥的死，对她来说才是最沉重的打击，这便衬得他做的其他糟心事儿，全都没那么糟心了。

但现在她才知道，原来不是……

原来，她还是怨的，怪的：“九哥，你好狠的心，那时候你为何要偷偷离开呢？只要你跟我说，我会不让你走吗？不……我会跟你一起走的，只要咱俩不分开，哪怕是死，咱们也能死在一起……可你丢下我，只顾着你的义薄云天，你的主帅……”

“可我也说不得你什么，我也不够勇敢，我也不够坚定……”她吸着鼻子，仿佛要将这十多年来的所有苦水都倒出来。“他们都说你死了，我就信了，但我应该再去查证一下的，结果他们骗了我。”

“对不起！我变成了皇帝的女人，对不起！我违背了我们一生一世相守的誓约，对不起！哪怕你真的死了，我也应该做为你的未亡人，替你守节，可我没有做到……”

这已经不是怨怼了，她只是想告诉他一切，也想真心地问他一句：“九哥，你……会不会嫌弃我？”

九将军：“胡说什么？我为何要嫌弃你？不嫌弃，永远也……我只希望你好好的，无论是我死了，还是我活着。”

钟妃哭着，又笑着。

仿佛只因他一句不嫌弃，心结也就彻底解开了。

她心里那股子郁郁的情绪慢慢地散开，到最后，她突然一握他的手，追问他：“那你还丢下我吗？”

九将军这时眼睛红红的，也说不了话，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那么大块头的一个人，这时竟哭得就跟个孩子似的。

看着他的泪水，钟妃娘娘突然觉得，她这一辈子，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了……

这世间，难得有情人，找到一个自己深爱的不容易，找到一个自己深爱，也同样被深爱的更加不容易。

虽然他们终究没能修成正果，但至少，十多年来，他心里放着的，只有她一个。

钟妃不知这算是值还是不值，但是，她不曾后悔喜欢上这样一个人，哪怕他憨直，鲁莽，冲动，还不会说话。

但他的心，只属于自己……

钟妃：“九哥，你答应我的，不可以再食言了，知道吗？”

“嗯！”

九将军用力点头：“是我错了，对不起！我也一直在后悔……所以小水，你答应我，别再折磨你自己了，这些日子我看着你，我心里就跟刀割似的，我真的……真的后悔了。”

“要是如你所说，当年就不顾一切地带你离开京城，哪怕在苦寒的北地同生其死，也好过如此，但是……但是错了就是错了，我回不了头，也活不成了，但你还要好好活下去啊……不要这样糟蹋自己的身子，知道吗？”

钟妃娘娘却不肯点头。

她是存了死志的，不想活了，就是不想活了。

九将军见状，立刻更紧地握了她的手：“小水，你相信我，我说到做到，以后就在你身边陪着，哪里也不去了，我要像小时候一样守着你，守到你寿终正寝，我们再一起去投胎，这样，就能投到一处了吧？”

一听这话，钟妃娘娘终于又有了反应：“不用等那么久的，我现在就……”

“不许瞎说，你还年轻！”

九将军喝止了她：“好死不如赖活着，世人不都如此说的么？你不要想不开。”

摇头，钟妃娘娘却说：“我就是想开了，才不想再独活，九哥，人活着，真的就一定是好的么？人只有赖活着，才一定是对的吗？我生无所恋，活着还要每日对着那个狗皇帝，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我想跟你走，我想现在咱们就一起去投胎，就像你说的，抬到一户好人家，住得很近的那一种，然后我们就像今世这般，从小一起长大……”

她眼泪滚下来：“但你答应我，再不能像这一世这般扔下我了好不好？”

“小水……”

钟妃：“你答应我，你答应我，哪怕喝了孟婆汤，饮了忘川水，你也不许忘了这件事，一定，一定不能再扔下我，好不好？”

“好……”

终于，九将军还是点了头：“我不喝那个，到时候我偷偷喝进嘴里再吐掉，这样，我就不会忘记这一世，不会忘记你，也不会忘记对你承诺的所有事。”

在他的小水面前，他向来是百依百顺的，他想让他活着，是因为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但他的小水说，想和他一起现在就去投胎，想早点到来世，早点在一起。

他就心动了……

如果真能那样，就太好了！

钟妃娘娘也笑了：“那我也不喝，我也不想忘了你。”

九将军看着她，深深地看着，突然，他身形变了……

身周也突然泛起了一阵朦胧的光，那光芒包裹着他，渐渐地，他身上的血污也在那朦胧的光亮一点一点地被净化。

利箭没了，伤口没了，满身的灰土和鲜血也没了。

九将军变得干干净净，便是连脸上的胡渣子，也全都没有了，他变回了十多年前离京的少年人。

那个意气风发的，只活在小水记忆中的，最好的明玄磊。

钟妃娘娘终于露了今夜第一个笑，笑着笑着，她突然重新投入他的怀抱，她说：“九哥，我好想你！”

九将军：“我比你还想你，还想，还想……”

软轿外，将一切都听了个满耳的宁仙仙也落下泪来。

她本就是个共情能力很强的小丫头，这会子，是真真忍不住，她一边吸着鼻子，一边想：九将军太难了，钟妃娘娘太难了……

但好在，这个结果也许还不错！

九将军十年痴守，钟妃娘娘也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等到了最想等的人。所以，她除了替她们感到欣慰之外，最该做的，好像又是再叠几箱金元宝烧给黑白无常啊！

无论如何，一定要让他俩得偿所愿，哪怕此生不能相守，下辈子，也要如他们所愿地投生在两户好人家，还要住得很近，还要一起长大。

再成亲生子，相伴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