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父子终相见

他不说话，宁仙仙也不催，一人一魂就那么僵持着。

但赵圆不知道的是，此刻他飘在半空中的身影，下半身已然不见，上半身也越来越淡了。

时间不够，他要是再磨磨叽叽，就入不了账了。

宁仙仙心里着急，表面上也不敢催他，怕这货突然叛逆，越劝越不听。

于是她干脆一扭头，冲着明玄夜道：“将军，这个还是你来告诉他吧！当年苏军师的女儿，接到他叛国的消息后，去了哪儿？”

明玄夜其实什么也看不见，只知道宁仙仙一直对着空气在嘀嘀咕咕说着什么……

他猜到赵圆可能就在那里，便一直耐心地等着。

没想到，也有要他开口的时候。

虽不明白这时候为何会提到苏军师的女儿，但他还是沉声回答：“她来了汨州关，问我信不信赵圆是叛徒？她说她不信，所以，她要去找他亲自问个清楚……”

只这一句，赵圆整个妖都不好了：“什么？她……她……她怎么找啊？我当时都那样了？那后来呢？后来呢？”

宁仙仙替他问道：“后来呢？”

“苏军师不在了，我有责任照顾好他的女儿，所以我派了一队人马送她回京，可是……行至一半，她却还是找到机会独自离开，只留下了一封信……”言到此处，明玄夜极有决窍地顿了一顿，然后才缓缓道：“信里只有一句话：我去找他了，别再拦着我！”

听到这里，赵圆彻底崩溃了！

他没想会这样……

他冲到明玄夜身边，追问道：“后来呢？后来呢？”

问了半天没反应，他才意识到明玄夜看不见他，于是他赶紧显出身形……

明玄夜只感觉身边一凉，突然便发现眼前多了个半透明的身影，定睛一看，竟是赵圆，且他还在急切地问自己：“后来呢？你真的没再去找她吗？”

明玄夜：“找了，没找到，我估计，她是直接去了蛮国……”

轰！轰！轰！

五雷轰顶，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了吧！

赵圆的心肝这时都颤了起来：“你怎么不拦着她？”

明玄夜：“因为根本拦不住一个那样的女子，因为……她说她一定要找到你，不死不休！”

“可蛮国之地，她去了哪有命回来？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家，当年才十六岁，我……我怎么能这么造孽呀！”

赵圆像是彻底被打击到了，先是绝望，后又突然想到：“按手印，对……我要按手印……”

他看着宁仙仙：“是不是我按了手印，你就帮我找到她？哪怕是遗骨？”

他说得那般悲愤，宁仙仙却纠正道 ：“瞎说什么呢？人家苏小姐还活得好好的呢！我算过了……”

赵圆似乎僵了一下，但很快，欣喜的表情便爬了满脸：“真的？好，好，太好了……”

他说着太好，身体却越来越虚化。

齐胸以下，这时几乎都已彻底消失，眼看着马上只剩下一个头也要不见了，他才惊觉自己错过了最宝贵的时间。

赵圆慌了：“我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我的身体消失了？因为时间来不及了吗？那你快啊……快啊！快给我按手印啊！”

“让你刚才不急。”

宁仙仙嘴里吐槽着他，动作却很麻利。

她越过他虚化的身体，径直走向老赵所在的方位，然后，在老赵一脸懵逼，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却十分期待的表情里，抓起赵圆尸体的左手，直接按在了账本上。

和之前的阿守一样，他手上全是血，朱砂都省了。

按下就是一个血掌印……

几乎在同时，真的已经只剩一个头的赵圆，突然间整个化成了一缕飘渺的光团，那光团微微扭动着，终于飞进了那本《仙仙鬼契账》。

账本上，同时显现出一个人影……

从虚化到现实，最终，一点一点，如工笔精描般画出了一个温润如玉的长衫书生。

宁仙仙‘哇’了一声：“原来你以前长这样啊？”

这时，老赵指着账本上的人，手指头都在颤：“这……这这这……”

老赵指指点点，嘴里发出那种意味不明的声音：“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小圆会在这里？”

宁仙仙说：“因为他和我签约契约，以后……他就是我的妖啦！”

“什么？？”老赵完全没听懂。

宁仙仙：“别急！别慌！您先坐好，我把重新他叫出来后，再慢慢儿让他自己跟您说吧！”

老赵：……？？？

什么叫把他重新叫出来再跟他说？

宁仙仙也不解释，只很快就默念咒语，不多时，账本上又是光芒一闪，紧跟着，十年前的赵圆，便如画中人一般，青衫纶巾地出现在他们面前。

看着凭空出现的儿子，老赵惊讶到完全合不拢嘴：“小……小圆？是你吗？真的是你吗？”

“阿爸，是我……”他叹了口气，无奈道：“别叫我小圆啊！”

他承认了是他，老赵却突然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毕竟，宁仙仙带着明玄夜所看见的那一切，老赵是没看见的。

所以在他心里，儿子虽然是儿子，却还是那个有罪的人。他一时情绪起伏，又发出了那些意味不明，即是高兴，又是难受的声音：“你，你……你……”

宁仙仙却体恤地道：“赵叔，我跟你讲个故事吧！”

然后，她便用第三者的视角，复述了她所看见的一切：“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只母老虎，后来，母老虎又生了只小老虎……”

故事不长，宁仙仙讲得也简明扼要。

她担心老赵会受不了那段赵圆被无情惨虐的地方，说起那一段时只是简单地一句话带过，可老赵又不是傻子。

毕竟，赵圆的尸体还在身边呢！

他早就奇怪他身上怎么那么多疤痕了，现在才知道 ，都是那个时候弄出来的……

无法想象是遭受了什么样的虐待，才会让身体变成那般千疮百孔的模样，他们是男人，他们是将士……

将士流血流汗不流血，被虐也可以忍！

但是，明明忍受了那般痛苦煎熬， 最后得到的却是最为不公的冤枉……

谁能受得了？

至少，老赵受不了。

他彻底崩了，抱着儿子残破的身体，涕泪横流，痛不欲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