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兄弟相见

李侘悲哀地心想，这世上没有一件事是可以毫无障碍地完成的，他只能对窦大鲲说：“什么条件，请讲。”

窦大鲲有些不好意思，他整理了一下思路后坚定地说：“不论调查结果如何，如果万一涉及到我身边的人的生死大事，希望你和你的朋友……能提前告诉我一声。”

“你身边的人，是指哪些人？”

“我家和我太太家这两系的人。”

李侘明白了，身为鬼人的窦大鲲还是迈不过同族死亡这道坎。

“都是你的亲人，我可以理解你的心情，一般来说我可以答应你，可是如果万一你身边的人直接威胁到别人的生死大事呢？”

“听你这口气，好像我身边的人里真的有杀人狂似的。”窦大鲲尽量以一种轻松的语调表达不满，不过他顿了顿后还是说道：“如果真是那样，那就该怎样就怎样。”

李侘微微一笑，平静地说：“谢谢你的理解。”

“我太太的那个亲戚，有多大可能已经死了？”

窦大鲲的突然发问让李侘感受到一种强大的压迫感，他不禁告诫自己永远不要把高级鬼人当作温顺的小绵羊。

李侘没有慌乱，但他做出了一种颇为沉重的表情，严肃地说：“我不知道，我希望他没事。”

窦大鲲选择了相信，他开始变换话题转换气氛。

“列维夫妇这次来，你想见见吗？”

“不想。”李侘说得很果断，这是他的真实想法，但旋即他疑惑地看向窦大鲲，这个问题不应该从他那里问出来才对，让列维夫妇知道他们早就认识，对窦家没有好处。

窦大鲲觉得李侘的表情很可爱，忍不住笑了。

“抱歉，我是瞎说的，刚才气氛有点沉重，就想着搞轻松点。”

李侘对窦大鲲的这种搞笑方式有点无语，轻轻叹息了一声，他不想放弃这个机会，问道：“你家欠列维家一个大人情，能问问是什么样的大人情吗？”

看窦大鲲的神情，李侘知道他不愿细说，这也不算意外，李侘便打算告辞，没想到窦大鲲却开口了。

“我可以告诉你，不过你能发誓绝不外传吗？”

李侘吃惊之余，犹豫了一会儿后郑重地说：“我承诺绝不外传！”

窦大鲲点点头，一边回忆一边慢慢地说：“其实说起来一点不复杂，他们家曾经救过我祖父的命，这是个天大的恩情。”

鬼人之间的情义非比寻常，但李侘还是故意刺激他：“这确实是恩情，不过总不至于要到明着抢你的孩子的地步吧？”

窦大鲲脸色复杂，干巴巴地说：“外人也许很难理解吧。”

“你的祖父是犯罪了？”

窦大鲲诧异地看向李侘，脱口问道：“你怎么知道？”问了之后自己笑了，说：“你是瞎猜的吧？”

“是的，不过看来我猜中了？”

“没错，确实如此。我祖父曾经在翼国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不幸陷入过一桩杀人案件中，那时聘请的律师就是列维家的上一辈，幸亏有他相助，才让祖父平安渡过。”

“原来如此……可是，列维家现在怎么成了有钱人呢？”

窦大鲲好奇地看着李侘，感慨道：“你的脑子真的转得很快，你想说什么？”

“为了报答恩情，我猜窦家已经送过很多钱财了吧？”

窦大鲲微微低头沉默片刻后才说：“是的，我听说是这样的，具体送了多少我不知道。”

“即便如此，这个恩情还没报完？你们窦家的族长怕不是脑子有病吧？”

这话说得粗鲁，不过窦大鲲没有感到愤怒，让他或窦静献出孩子的确不是窦大鲲所愿，这是从窦家上层传达下来的指令，窦大鲲内心是很反感的。他还没敢把这事跟他太太和小妹说，说了之后还不知道她们会有什么反应，窦大鲲只觉得头皮发麻。

李侘所说确有道理，窦大鲲不知道当年两家之间做过什么特殊约定，他只从父亲那里听说过这件事，也知道给列维家送了很多钱，才让他们过上了如今的好日子，没想到人心不足蛇吞象。

这个消息窦大鲲的父母已经知道了，失去一个孙子或孙女让两老难过地不得了，可是没有办法，这已是既定事实，两老反过来还劝窦大鲲想开点。

“如果你拒绝，会有什么后果呢？”

李侘犀利的追问让窦大鲲回过神来，可他竟回答不了。在鬼人的世界里，向来有自上而下的权力结构，窦大鲲知道的是，如果违抗上层的命令，轻则被驱逐，重则被诛杀。

被诛杀反正就是一死，而被驱逐是一种慢性折磨，不仅会被全体族人看不起，还会被使各种袢子，如果生下孩子也一样会被歧视和欺辱。当初窦小鹏被驱逐时，窦大鲲和窦静对他千叮咛万嘱咐，告诫他务必远离鬼人的世界，做个最低调的透明人最好，千万别去招惹其他鬼人。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窦大鲲抬起头看着李侘，苦笑着说：“评论别人总是很容易。”

“你说得对，可我没有评论别人。这本来是你的私事，我不想说什么，但看得出你心里是不愿意的，既然如此，对这种违背天理人情的事，为什么要逆来顺受？”

“说得轻巧，你根本不了解情况，只知道说大话。”

李侘笑了笑，收住了话头：“抱歉，是我太狂妄了，我向你道歉。”

本来窦大鲲还继续准备跟李侘理论，把他那种占着道德高地不管别人死活的劲头打压一番，没想到对方直接缴械了，这倒让他一时无措。

李侘趁机起身告辞，窦大鲲下意识地叫住了他。

“李侘，我没有别的意思。”

李侘轻松地说：“我一点也没有介意，我只是觉得这件事有点奇怪。”

“奇怪？什么意思？”

李侘摇摇头：“说不清……明天我联系你。”

离开前，李侘本想问问他会不会去看看鹏哥，最终还是觉得不问为好。

事实上窦大鲲的确有这个打算，而且他已经提前跟鹏哥打过招呼，目送李侘走后，窦大鲲本该马上出门去见弟弟，却忽然觉得一阵空虚，他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拖把椅子坐在窗前慢慢啜饮，一边回想着李侘的话，直到鹏哥的电话打了过来。

大哥说要来看他，鹏哥非常开心，一直在焦急地等待着，却迟迟不见大哥的消息，搞得他都担心起来。

鹏哥很想念家人，尤其是大哥和二姐，虽然他们有时也会显得很严厉，不过鹏哥知道他们是最爱护他的。自从和亚瑟在一起后，他就想着找个合适的机会告诉他们，可心里却又非常惴惴不安。这次大哥来，鹏哥下定决心要坦白此事，不然他心里会更难受。

窦大鲲打车来到鹏哥说的地方，他已经知道那是一个酒吧。他对这个不务正业的弟弟实在是又爱又恨，本来教教武术还算是符合他的特长，如今突然莫名其妙地转做酒吧，窦大鲲的内心很想揍他一顿。

隔着一段距离，窦大鲲站定看过去，发现那就酒吧的风格并不庸俗，这让他的焦虑稍微舒缓了一点，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后，他终于拔脚走了过去。

酒吧里生意还不错，大概一半的位子都有客人，他一眼看到了自己的弟弟正快乐地忙碌着，他的样子把窦大鲲吸引住了，他好像已经很久没在弟弟身上感受到那样的气息。

悄悄地在吧台的一个空位上坐下后，一个外国人过来招呼窦大鲲。他的华文很一般，但基本的用语能说，窦大鲲看着酒单要了一杯马蒂尼。

等鹏哥在外面忙完转回吧台后，才终于发现了大哥，他咬着嘴唇克制住激动，冲到哥哥身边一把抱住他的肩膀，也不管旁边有没有人看。

窦大鲲温柔地拍拍他的手臂，过了一会儿才说：“差不多行了，你不害臊我还害臊呢。”

鹏哥这才松开拥抱，用一个最灿烂的笑脸迎接窦大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