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卡尔的观察

皮杜准备的酒水和酒点心必定是一流的，卡尔并不担心，他询问李侘想喝哪种，李侘要了白兰地。

卡尔倒了两杯，恭敬地放了一杯在李侘面前，两人没有多说什么，几乎同时拿起杯子抿了一口。

李侘并不想喝很多酒，他很放松地后靠到柔软的沙发上，静等卡尔说话。

这个包厢不愧于它昂贵的价格，它几乎没有装饰品，只有一盆开出完美状态的淑女兰，那淡绿色的花朵和墨绿色的长叶，在同色系的灯光映衬下，显得美不胜收，李侘觉得全身的感官都感受到一种松弛，仿佛这世界上的一切事都可以不着急慢慢来。

“安迪，你介意我抽烟吗？”

卡尔的话破坏了那美好的意境，不过李侘并不介意，他淡淡地说：“如果你不介意我中途离席的话，可以。”

卡尔笑了笑，最终没有掏出烟盒。

李侘用温和的眼神观察着卡尔，卡尔的目光时不时地投向李侘，可是总不能停留很久便又收了回去。

卡尔又喝了一口酒，才终于开口。

“虽然我年纪比您大很多，可没想到见到您我竟然会紧张，让您见笑了。”

“试试不要用敬语。”

卡尔点点头，再次举杯喝了一口。

“安迪……你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看李侘点点头，卡尔长舒一口气，开始娓娓道来，除了杀人的篇章，卡尔几乎没有隐瞒地袒露了自己的成长之路。也许是对自己的故事很熟悉，李侘发现卡尔的紧张情绪在叙述中慢慢缓解下来，事实上他的语言表达很不错。

卡尔展露了一个草根青年的曲折奋斗史，而李侘敏锐地捕捉到他在讲述中多次提到他的恩师孔勒，不用说，那个人一定是四灵党的台后人物之一，而李侘带着些悲悯地看着卡尔，心想他可能还没有意识到，他人生中的很多桥段只不过是按照别人给他设计好的剧本在走而已。

但是卡尔身上一定有过人之处，才能打动四灵党愿意为他投入，李侘默默地告诉自己绝不能掉以轻心。

卡尔说完的时候，已经陆陆续续喝完了三杯酒，他饱含歉意地说：“是不是很无聊？谢谢你耐心倾听。而且长久不用母语，发现舌头都不利索了，实在惭愧！”

“没有人的人生故事是无聊的，你说得非常好，一直吸引着我。”

卡尔勇敢地看向李侘，确定他并非是在客套后，像个孩子般笑了起来，他在心里感慨，不知为什么眼前这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总让他无法直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贵族风范吗？

他忍不住拿他和老师孔勒相比了一番，他们身上都有一种威仪，可卡尔知道那是不同的东西，却还说不清不同在哪里。

“卡尔，那么你后来成家了吗？”

“没有，没有遇到合适的人，而且还要照顾弟弟和妹妹，他们是我最大的责任。”

“你希望他们怎么长大？”

“安迪，这可是个很大的问题！”卡尔想了想后坦诚地说：“我设想过很多种方式，可我知道都是空想，年轻人绝不会按大人的想法走，但至少有一点，我希望能保护他们平安、安全地长大。”

“这个要求并不高。”

“哦，不，那是因为你没有育儿的经验，即使是这么简单的标准，也很难实现。”说完卡尔才猛地补充了一句：“很抱歉，我说得太唐突了！”

李侘微微笑了笑，宽和地说：“没关系，我确实没有育儿经验，而且我喜欢你诚实的表达。”

李侘这么说没有违心，他觉得卡尔说得很实在，他对家人的定位和感情也很中肯。

面对李侘好几次的表扬，卡尔不知该怎么承接了，表现得太高兴似乎也不好，于是他只能转换话题。

“安迪，你有没有听说过塞国人对达布雷特家族的评价？”

李侘对这个话题倒是很有兴趣，不过他没有表现出来，抿了一小口酒后，故意无奈地说：“疯子之家，是吧？”

卡尔忍不住又笑了：“安迪，你怎么那么谦虚呢！”

李侘眨着眼睛，无邪地问道：“难道不是吗？”

卡尔又感受到对方身上发出的一种耀眼光芒，他挪开目光，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大口后说：“确实也有那么说的，可是更多的人认为达布雷特家族是塞国的定海神针。”

关于这个说法，李侘从罗德纳那里听说过，其实并不奇怪，达布雷特家族的产业虽然很大，可对塞国的贡献也大。李侘和罗德纳在这一点上是一致的，赚钱归赚钱，钱是赚不完的，没必要当守财奴。

“所以，这是好话，不是坏话？”

“当然不是！”卡尔激动地说：“从我个人来说，我应该向你表示感谢，正因为有你的家族所设立的教育基金，我的弟弟和妹妹才能没有中断学业。”

李侘默默地看着自己眼前的那只水晶杯，他并不知道那些教育基金都被用在了谁的身上，卡尔的话好像在李侘的眼前画出一幅画，让他有了一种具象感。

“这么说，看来教育部的那些人没有太过官僚化。”

“这个么，当然是有监督的，不然那些官老爷可没那么高尚。”

李侘心想下次见到罗德纳时要夸夸他，所有那些杂七杂八的事，他管理地很好，真的不容易。

趁着李侘的目光没有看向自己，卡尔终于能够放肆大胆地开始打量他。眼前的这个少年是达布雷特家族的唯一继承人，他非常神秘，所以关于他的传言很多，说什么的都有，卡尔根本没机会见他，自然难辨真假。

他曾经听老师孔勒多次描述过，据说这位继承人是个绝世美少年，孔勒自然也没有见过，可他的口气中好像充满了确信。卡尔知道老师之所以愿意长期待在塞国，有一个隐秘的理由，那就是对那样的丰神人物有一种向往。

按绝世美少年的标准，卡尔觉得眼前的这位完全符合，可是卡尔总觉得心里有一种不踏实，被老师那样推崇的丰神人物，真的就被自己这么轻易地见到了？这是真的吗？如果真是真的，老师该反过来羡慕死他了！

这次的见面，卡尔已经向孔勒汇报过，孔勒在电话那头久久地无言，可卡尔感觉得出来他几乎立刻就要买机票飞过来，不过他最终还是克制住了，只是嘱咐卡尔先凭观察和感觉理性地判断一下真假。

卡尔此时有些为难，待会儿该怎么向孔勒汇报呢？

忽然李侘抬眼又把目光投射过来，卡尔慌忙躲闪开，心里直骂自己没用。

“卡尔，有一件事拜托你，我们这次的见面，希望你保密，对谁都不要提起，可以吗？”

卡尔震惊地问为什么。

“这只是我个人的一个习惯。”

李侘的语气不像是在开玩笑，卡尔心里犯了难，所谓不知者不罪，他之前告诉孔勒毫无问题，可是既然对方说了，是否应该如实告知他呢？

“看样子，你已经说了？”

卡尔干脆予以承认。

“孔勒是我的恩师，也是你忠实的仰慕者，请你原谅，我实在无法瞒着他不说。”

“那你可以告诉他，你觉得我是个冒牌货。”

卡尔瞠目结舌，他忘记了刚才的羞涩和慌乱，眼睛直直地盯着李侘。

“安迪……你……”

李侘扬了扬嘴角，平静地说：“我是真的还是假的，这个你自己判断吧，我只希望我们能彼此尊重。”

卡尔想了想，问了一个刚刚在心中涌起的强烈疑问：“如果……你是假的，你又何必来和我见面呢？你甚至还没有提出任何要求，这不像骗子所为。”

李侘笑了：“这真是个无解的问题。”

卡尔想到世间也有盛传，说达布雷特家族的这位继承人是个精神方面有问题的人，难道传言是真的？

不过卡尔仍不甘心，他又问道：“安迪，你是不是……害怕与人交际？”

李侘心想这个家伙的洞察力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