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一路走来

对四灵党总部来说，华国一直以来算不上是个高权重地区，但是个很好的财源地，所以并没有在这边布置重兵，除了赚钱之外，顶多算缓缓图之加见机行事。

当初皮杜被派往华国的任命下达时，皮杜心里真是五味杂陈，要说是个肥差吧勉强算得上，可对于想要往上爬的人来说，可不是个好消息，说得难听点相当于被放逐了。可是任命一旦下达，皮杜没得选，只能老老实实地赴任。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皮杜在这里扎根下来后，渐渐融入了当地的生活，倒有些乐不思蜀了。他逐步调整了自己的规划，决定收起野心韬光养晦，以不争之态自处，把赚钱的事做到极致，然后用钱铺路。

这么做的成果是显著的，他的地位一直很稳固，党内人事调整频繁，可多少次在涉及到他的去留问题时，最终都会让他留任。虽然这么多年他总也进不了中枢，但他事实上的割据一方，已经在四灵党内创造了一个小小的奇迹。

四灵党是一个历史悠久的组织，它虽然起家于黑手党，却较早地意识到靠黑手党的那些手段难以成大事的事实，从大约半个世纪前开始着手全面变革，到三十多年前终于转型成功。

那是一个风云变幻和血雨腥风的时期。那时的党魁叫盖特一世，他可谓天选之子，以壮士断腕的卓绝魄力和能力，清洗掉了所有敢于阻挠变革的阻力，奠定了四灵党的现代发展格局。从他以后，所有党魁都以“盖特”命名，如今已经到了盖特六世。

现在的四灵党早已褪去黑手党的外衣，而是一个十分庞大的全球性经济组织，它的生意都是合法合规的，它的商业信誉是全球一流的。一直以来，想要打击四灵党的人大有人在，可顶多只能造成局部损失，任何企图全面击垮四灵党的行动全都以失败告终。

四灵党之所以招恨，还是因为它依然保留着黑手党的基因，这使它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多了一种霸道的手段，让很多规矩经营的竞争对手大受其苦。但这是一把双刃剑，考验着高层的定力，运用得恰当是利大于弊，一旦过界则很可能弊大于利。

过界的后果有数不清的例证，因为四灵党的成功模式激励着成千上百的同行，可惜的是他们中没能出现像“盖特一世”那样的人物，他们可以模仿却难得精髓，最终都因为急功近利败下阵去。

四灵党的黑手党基因主要掌握在党部手中，这是四灵党的脑中之脑。虽然内部人都叫它党部，其实它的外衣是一家投资公司。

党部的投资触角很广，但概括起来就两大部分，80%是正常投资，20%是直营业务。所谓直营，就是指必须由四灵党党员直接负责经营，这部分业务中涵盖了四灵党最隐秘和肮脏的地下活动，皮杜和巴甲都属于这一模块。

对于四灵党正式党员来说，能够进入党部任职，是向中枢进军的第一步，而像皮杜和巴甲这样的，都还只是在外围徘徊。

皮杜的党龄已经超过二十年，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年少轻狂的时候，他是立志要向着那个“盖特”宝座进击的，随着年龄增大，他的心态越来越稳，志向也越来越务实，不能称王那就当诸侯。

因为能当诸侯也很不易。出于稳固管理结构和权力平衡的目的，像皮杜和巴甲这类放出去的党员会随时被调岗，一般来说在一个地方能待上三年的已经算很长了。

而皮杜在华国已经待了快十年，反观和他搭档的人换了好几茬，到巴甲这里已经是第四任了。夜深人静的时候，皮杜胸中还是会充满自豪，像他这样的人物在四灵党的历史上也可以留下一笔了。

当然皮杜不是没有危机感，在前五年的时候还好，到后五年的时候，他的不安逐年增加，他这个“出头鸟”已经太明显了。为此，他变得更加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如果能继续留在这里当土皇帝最好，如果不能，调岗也可以接受，毕竟他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但他最怕的是被拿下。

被拿下，意味着失去已有的一切乃至性命不保。虽然皮杜自认自己是一位极其忠诚的党员，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除了努力工作和慷慨行贿，他时时警戒自己绝不可犯愚蠢的错误。

十年来，党部高层从未踏足过华国，卡尔是第一个。屋漏偏逢连夜雨，叠加高层变动和蓝夜小组的覆灭，皮杜感受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压力，担心自己成为牺牲品。

卡尔和巴甲的会面，皮杜无力阻止和干涉。巴甲的为人皮杜心里有数，虽然皮杜和他维持着还比较良好的关系，可他会说皮杜的坏话是肯定的，且不说别的，首先这是那位伟大的盖特一世定下的规矩。

对于像皮杜和巴甲这样具有合作关系的地方实权人物，当和高层谈话时，一方必须要说出另一方的实质不足或问题，决不允许打马虎眼。只不过高层听到了什么、他们对待举报内容的态度、以及是否要采取什么措施，这些都是绝密信息。

为了防止某个高层公报私仇，这样的谈话必须被如实地录音或录像，这是要提交审查的，如果被查出篡改或作假，那位高层的结局会很悲惨。

这是一种地狱般的体验。皮杜以往在每年回党部述职的时候都会经历一次，今年因为卡尔的莅临，他被迫再经历一次。

卡尔已经问过他对巴甲的看法。皮杜说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巴甲是一个过于残暴的人，这与组织的宗旨不符，也可能给组织的正常业务发展带来潜在威胁，尤其在华国的地界上，他是个随时会引发爆炸的隐形炸弹。

皮杜说的是客观事实，他本人已非良善之辈，而巴甲还远超他之上。

皮杜曾经统计过，巴甲在来华国之前就已声名在外，来到华国之后的短短两年内，死在他手下的人已经超过一百个，其中有55%左右确实是组织的任务需要，剩下的全是他的个人杰作，这还不包括他时不时离开华国去别的地方杀人。

皮杜告诉卡尔，华国政府的统治正在经历从粗放到精细的过程，如果不能对巴甲的狂暴行为予以一定的控制，有可能敲响警察系统里的警铃。

这个问题其实不算新鲜，要说举报实在谈不上，因为巴甲的嗜杀是出名的。当皮杜汇报的时候，他很小心地留意观察过卡尔的神情，他认为卡尔并不认为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

皮杜暗暗叹息，可也没有办法。巴甲在世界上的不同地方杀了那么多人，却几乎没有引发过某国政府的正式调查，不得不承认他并没有失控，他为了满足自己的杀戮欲望而挑选猎物时，绝对是有考量的。

他不安分地到处跑，其中的动因之一便是去不同的地方杀人，且不让自己留下固定的标签，避免被警方认定为连环杀人犯而并案调查，地方政府只能被他搞得团团转，那些因他而立的案件，最终全都成了无法侦破的冷案。

巴甲的可怕在于他并不需要扬名立万，他杀戮只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而已。可是杀人手段总有穷尽，警察的刑侦技术也在不断发展，终有一天他一定会被注意到。

如果可以选择，皮杜并不愿和这样的超级疯子合作。然而正因为他强烈的杀戮欲望和高超的杀人技巧，却被高层认为是组织十分需要的人才，从没对他进行过惩戒，最多可能也就是给个警告，提醒他务必不要被政府列入通缉黑名单。

皮杜举报这样的内容，别的倒没什么，只有一个潜在风险，那就是如果遇上一个激进的鹰派主子，可能会给皮杜贴上一个太软弱的标签，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儿戏。

为了防患于未然，皮杜能做的就是积极执行组织下达的所有指令，并且只要可能就必须超额完成，绝不让人认为他是个软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