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扈琥和刘渭水的往事

李侘感受到扈琥身上蕴含着的对家人的爱意和对刘渭水的恨意。

扈琥稳了稳后继续说道：“表弟全身心地投入了工作，他走遍了这个地方的角角落落，希望能尽量优化设计方案，他仿佛也爱上了这个地方，有时勘察后就在这里扎个帐篷野营，他说夜晚的星空特别美。悲剧就发生在项目开始后的第二个月，他在一次勘察中失踪了，帐篷还在可人不见了！我们动用各种手段督促警方办案，可惜毫无结果，他就那样一去不回。”

“警方找不到，我们还找了私家侦探，可依然无果。表弟出事后，这个项目找到了新的设计师，又过了差不多半年，听说这里又发生了一起失踪案件，失踪者是新任设计师的助理，不同的是那个案子被侦破了，警方找到了他的遗体，并得出结论说是被不明野兽袭击。”

“由此所有人都推论说表弟也是一样的死因，我们家也基本上接受了这个结论，可我总有些困惑，这个地方好像笼罩着某种不祥，于是我暗中做了背景调查。真好笑，就在那个时候我才发现自己还挺擅长这个。”

“我之前告诉你的关于这块地方的历史，就是调查结果，那时我才知道这里真的是块不祥之地。我不禁在想，当时表弟那么顺利地拿下招标，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于是我继续调查，结果发现的确是有人在背后用了力。说真的，那时我几乎立刻就想到了刘渭水。”

“他没有直接出面，但查出这事并不难。其实帮助我表弟只是一个附带的结果，他的真正目的是搞定几位官员。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公园项目实际上启动地更早，那时他们都认为这是块肥肉，便想肥水不流外人田，通过一些操作把项目留在自己人手里，可没想到死了两个人，他们隐瞒了下来但也吓坏了，于是后来再次公开招标。刘渭水推荐我表弟，正是为了保证招标能顺利完成。”

扈琥说到这里时看了看李侘，发现他很认真地在听着，目视远方目不转睛，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停止了叙述。

李侘很快就注意到了这点，他心里有很多疑问，可他什么也不问，因为他很明白自己改变不了扈琥已经形成的认知，不如放开了听他说下去。

“知道了这些后，我就开始疏远他了，我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信任他，我无法完全说服自己去相信刘渭水在这件事上毫无私心，但我没有和他撕破脸，我们偶尔还会见个面。这种关系一直持续到第二个悲剧的发生。”

“那是我表弟失踪后过了大约一年半，这个项目仍在建设中，有一次刘渭水挺着急地约我，见面后他说想请我帮一个忙，问我认不认识具有进口医疗器械资质的同行，他有个朋友想进口一批医疗用的血清。我自己的公司那时没有这个资质，我本想拒绝，可禁不住金额巨大还是动心了，就向他推荐了一个朋友。”

“那个朋友是我的熟人，他做贸易生意比我早，无私传授了我很多经验，是我的引路人。从程序上来说那笔生意并不难，相关资质齐备，操作地也很顺利，事成后为了表示感谢，我的朋友还给了我一笔钱，我推辞了没推辞掉，最后就收下了。”

“没想到大半年后情况急转直下。很多患者出现了问题，大量感染了丙肝病毒，追查后发现问题出在那批血清上，那是受了污染的产品，而不是健康的血液制品。这种事故算得上是极其严重的恶性事件，虽然经过上面的竭力压制，没有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不过我那位朋友是惨了，不仅要支付巨额天价赔偿，而且还很可能面临牢狱之灾。”

“就在那个时候，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死了，警方认定是自杀，没有任何人提出疑议。我那段时间和他联系比较频繁，我并没有感觉到他有自杀的倾向，可我最终也只能认同，在巨大压力下，任何人都有可能挺不住。那时我心里难过地跟刀绞一般，他自始至终也没有把我牵涉进去，而我知道是我害了他。”

“他虽然和妻子离了婚，但事发后再这样做已经无济于事，他留下的债得让他妻子继续偿还，结果因为不堪重负，他妻子也自杀了，只留下一个三岁的儿子。他们活着时我不能做什么，他们死后我收养了那个孩子，视如己出地抚养，这是我对朋友唯一能尽的义务。”

“从此我和刘渭水彻底恩断义绝，我不能原谅我自己，如果当初我能果断拒绝，这样的悲剧便不会发生，而我也更不会原谅他，无论是偶然也罢或是天意也好，在我心里，我和他从今往后注定势不两立。”

李侘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心里想着“吾虽不杀伯仁，伯仁由我而死。”

扈琥说的这两件事中，刘渭水曾经对李侘说过一件，就是他表弟的失踪，关于他和扈琥的恩怨之根，刘渭水能想到的就是这件事。

刘渭水坦白说他事先的确知道那个地方已经死过人的事，但他只是认为那是偶发事件，而且那个项目本身十分诱人，所以毫不犹豫地就推荐给了扈琥，可万万没想到他表弟真出事了，那绝非他的本意。

李侘不会把刘渭水想得那么纯洁，其中的利益勾连必然存在，不过他相信一点，刘渭水的出发点不会是要害人，可惜这样的事对当事双方来说截然不同，而且刘渭水不知道的是，扈琥和他表弟是吸血鬼一族，由于族群的出生率不高，非正常死亡对他们来说，是比普通人类所认为的要更严重得多的事件。

至于另一件事，刘渭水没有提起，李侘不确定是他不知道还是不愿说，不过却让他想起了似曾相识的另一件事，那就是刘渭水很久之前说过的关于他兄弟被四灵党所杀之事，两个故事倒是有很多的相似之处。

扈琥以为李侘走神了，正有些悻悻地，李侘忽然说道：“扈先生，请节哀。”

扈琥这才觉得颇感安慰，他欣慰地说：“我想说的是，他们对我非常重要，他们出事，对我来说是难以承受之重。”

李侘点点头，这点他当然明白。

看李侘沉默少言，扈琥忍不住率先提问：“李先生，你是不是以为我在污蔑他？”

李侘收回望向远方的目光，轻声说道：“扈先生，我无法评判，我说出偏向任何一方的话都不公平，可世上之事总是这样，事与愿违，不如意者十之八九。”

扈琥厉声反问：“你还是觉得是我误解他了？”

李侘转头看了一眼扈琥，平和地说：“世人都知罗生门，扈先生定能理解我的苦衷，对你所遭遇的，其实我很难过，只是我作为外人，理应持中为好。”

李侘能感受到扈琥的不满，不过他克制住了，憋了半天终于说道：“也好，持中也好。”

“扈先生，你一定还有话想对我说，对吗？”

“不急，来，先干一杯。”

扈琥举杯，李侘响应，杯中葡萄酒本来就不多，两人一饮而尽。

扈琥默默地又斟上酒，李侘也不多语，陪着他连喝三杯。

“李先生，你和他的关系，其实我调查过，你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对吧？”

扈琥用了提问句，逼得李侘只能回答：“算不上，我可从来没这么想过。”

“真是这样，那我就放心了。”

这次李侘主动斟酒，扈琥欣然接受。趁着酒兴，李侘问道：“那件事，是你设计的？”

扈琥望着远方说：“李先生，这个地方我时不时会来，以往都是一个人，你是第一个例外。”

李侘有些意外，便语带真诚地说：“那我就陪你慢慢喝酒吧。”

扈琥露出了一抹并不开心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