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式女琴的世界

第二天，晏霖就以卢荻的身份跟邝一联系了，一方面联络了一下感情，最后请他在酒吧老板在店的时候及时告诉自己。

邝一很自然地问了问怎么回事，晏霖告诉他上次说好有一件事要拜托老板，现在可以推进了，邝一没再追问就答应了。

晏霖看了看手机，暂时没人有什么急事联系她，她就想再试试用式女琴弹奏她的新曲，而且她想去一个偏远没人的地方，这次绝不想任何人打扰。

这样的地方真有一个，那就是之前李相带她和李侘去过的野泉山。

那座山的方向晏霖是记得的，她不确定的只是入山后的路径问题，上次有李相和李侘在，她只要跟着就行，但如果只是自己去，不知道会不会迷路。

她本想打电话问问李相，可转念想想自己总得独自闯一闯，而且自己这次去并不是要找野泉，只不过是要找块安静的地方而已，如果实在有问题，到时再说。

正如晏霖所想，进山非常顺利，虽然没有路，可是晏霖不觉得有问题，而且有飒露乌在，可以让她协助记住路径方向。

不过确实有一个问题，林木太密，根本找不到一块平地可以供她踏踏实实地坐下，她只能不断往上爬，心想爬到山顶也许就能一览众山小了。

山顶却遥遥无望，晏霖倒不觉得疲累，只是在心里开始有些发慌，她给自己定了个限度，再爬两百步，还不行就不爬了。

就在第一百九十九步的时候，晏霖眼前一亮，虽然还没到山顶，可是前方出现了一块比较平坦的大石头，简直是正想睡觉的时候就有人递过来一个枕头，这块石头完全够她盘腿而坐了。

晏霖用了两步就轻快地跳上了大石头，依然被森林包围，一览众山小是不可能了，可是自己的目标已经达到。

她做了一次深深的吐纳，让呼吸和心情完全平复下来，才把式女琴呼唤出来，乖乖地停在她的双腿上。

晏霖很快就进入了和上次一样的状态，她被从冷弦中源源流出的水意迅速包围，这种感觉让她仿佛回到了暗黑的玄武宫，可她很清醒地知道这两者是不同的，可又说不清不同在哪里。

晏霖感到自己好像悬浮在无形的水中，式女琴已经不见了，她试着划动自己的手脚，发现很自由，于是她开始游泳。

可是无论她怎么摆弄，不仅动作阻涩，而且身体就在原地踏步，她忍不住像往常一样呼叫飒露乌，却震惊地发现毫无回应。

晏霖立刻意识到这是个不同于其它世界的特殊时空，她心想自己会不会是在式女琴的肚子里呢？如果连就在身边的飒露乌都联系不上，在这里恐怕只有自己了。

晏霖想过试着再联系一下李壹宓或李侘，不过她没有这么做，因为晏霖并没有产生恐惧的感觉，她相信自己没有危险。

如今唯一的办法只有尽量和式女琴展开沟通，这也是今天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想到这里，晏霖放弃了游泳的无用功，开始摆出盘腿而坐的姿势，手中无琴心中可以有琴，她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式女琴的款式和大小，然后把手摆放在了琴身上合适的位置。

她想起了李壹宓曾经让自己弹奏过的曲目。

“式女琴，我们先来合奏一曲《六合》吧。”

晏霖果断地在并无形迹的式女琴上开始拨动琴弦，她非常高兴地听到了曲音，这一次动作顺滑毫无阻碍，一曲终了，晏霖顿觉神清气爽。

果然这招有效，晏霖一鼓作气，又弹了《九天》和《神人畅》。

最后一个音符结束时，晏霖双手往琴身上一按，所有余音立刻停止，她睁开眼睛，即使在黑暗中，她仍然好像能看到自己的周围被一缕缕的水波环绕，音符虽然没有了声音，可是音符的余韵仍然在荡漾。

“式女琴，那我们再接着合奏《葛殇》吧，这应该是最合你调性的曲子了吧。”

《葛殇》的曲调响起时，晏霖立刻明白了式女琴的妙处。在正常世界里弹奏这首曲目是个很不讨喜的事情，因为这首古曲并不好听，即使是深度古曲爱好者也会感叹，远古先民在音乐才华方面着实贫瘠，甚至有人认为这是后世无聊的托古伪作，应该毁掉。

可是这一次完全不同，原本聱牙诘屈的音符如瀑布般倾泻而出，手指、手腕和手臂融为一体，就好像有一股力量牵引着晏霖，她自己倒是毫不费力。

只不过半阙谱子顷刻间就弹完了，那个时候晏霖觉得世界好像戛然而止，只留她一个人尴尬地茫然四顾。

以晏霖对音乐的聪慧，她马上想到这肯定是因为这首曲子一定还有其他部分，可是曲谱早已遗失，又到哪里去寻找呢？

晏霖能想到的只有两个办法，要么只能找李壹宓，如果他都找不到，其他人更没戏，要么自己为它续谱，可是自己目前似乎尚无灵感和头绪。

晏霖叹了一口气，再次睁开了眼睛，可是眼睛竟然被光亮一晃又闭上了。

让眼球在眼睑的保护下适应了片刻后再慢慢地睁开，原来周围不再是黑暗，已经逐渐变成了清亮的淡青色，和冷弦的颜色一样。

晏霖心想自己应该是成功了，式女琴应该已经接受了自己。

她舒展开身体，放松地做出美人鱼般的潜游姿势，她终于可以自由地游动了。

前后左右上下各个方向都没有问题，唯一的问题是无边无际而且空无一物，只有自己和无声无形的水意，晏霖甚至开始不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在水中。

和纯粹黑暗的世界不同，这种能看见的世界其实有一种异样的恐怖。在黑暗里反正什么都看不见倒也罢了，可是光亮给了人希望，然而现实依然是一览无余毫无希望的孤绝，对普通人来说也许会更迅速地崩溃。

好在晏霖已经经受过很多次类似的考验了，她很快就可以做出各种动作，有点像宇航员在太空舱里，不同的只是她并没有失重。

晏霖笑了，对着虚空说：“式女琴，你隐匿千年，真的是在等我吗？”

无人理睬。

晏霖继续自顾自地说道：“在你这里待着我一点也不介意，不过如果能有一个伴就更好了，我心里的那个伴，你一定是会无比欣赏地，他简直跟你是天造地设……唉，这么一想，我都感到要嫉妒了……下次我把他一起带进来吧，你同不同意呢？……你要同意，就给我一点水波吧？”

周围毫无反应。

“那你要不同意，也给我一点水波吧？”

依然毫无反应。晏霖哈哈大笑。

“既不同意也没有不同意，只能说明你还没想好，对不对？那这样吧，我再弹奏一支曲子，是我刚刚写的，是写给他的，你帮我听听。”

晏霖再次盘腿做好，在大脑里回顾了一遍那支自己一直不太满意的曲子，郑重地张开了手。

让她没有料到的是，她觉得自己已经用了极其认真的态度，可是效果一塌糊涂，甚至还比不上之前用吉他和钢琴的尝试。

“怎么会这样？！”

晏霖不免困惑，其实在使用吉他和钢琴弹过后，她已经倾向于认为西式乐器可能并不适合，如今看来连华式乐器也好像不适合。

“难道是这首曲子我写得太烂了？”

晏霖对自己相当失望，这可以说是玩音乐以来她最受挫折的感受，没有之一，因为这首曲子在晏霖心里是写给李侘的，饱含了她的倾心之意爱慕之情，如今竟是如此结果，晏霖觉得这真不是个好兆头。

正在她心烦意乱之际，式女琴的世界毫无征兆地消失了，晏霖突然感到像是从高空跌落，重重地摔在了坚硬的地面上。

晏霖有片刻的、真切的坠亡感，就像是身体真的摔得四分五裂了似的。

“哎唷，怎么也不先给个提示呢？”

她痛苦地抱怨着，脑中传来了飒露乌巨大且响亮的声音：“晏霖，快醒醒，那个怪物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