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遗落野山

晏霖所指的是他们在去罗普西泊的途中，李侘答应过，如果两人都能生还，便会把自己为什么愿意帮她的原因告诉她。

那是因为一个连续的梦境，那时李侘还完全不认识晏霖，他只是因为莫名其妙的食物中毒问题，碰巧也在美侨医院住院治疗。

那个梦境是模糊的、压抑的、黯淡的，梦中总有人缠绕着他，不断地在他耳边绵绵细语，说着断断续续含含糊糊的话，不过李侘记得很清楚，那个人知道他此生一直备受折磨的一件痛事，那就是命运。

李侘对自己的命运极其困惑，他既不贪生怕死也不希求长命百岁更没有过分的欲望要求，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生而是这样的一个人。

所以当李侘从那个梦中人的含糊其辞中终于明白将有一个奇特的人会帮他解开困惑时，他的下一步行动便被注定了。

“所以，你不用有任何顾虑，我帮你其实是在帮自己。”

晏霖半张着嘴听完后，过了好一会儿才不安地问道：“那么，我是那个能帮你解开命运困惑的人？”

李侘微微低头，用介于十分确定和十分不确定之间的口气说道：“我想是的。”

晏霖把眼睛张得大大地，露出了相当复杂的表情，既有惊喜和激动也有迷惘和怀疑，最终她不解地问：“可是，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对自己的人生感到困惑的，你没必要如此以身犯险，你的命运究竟有什么特殊之处呢？”

“这属于我的隐私，你别问了，好吗？”

对李侘的这种不热情，晏霖虽然有些失望却不意外，他一直是这样的人，不过她还是从中捕获了一种希望，既然他那么执着，那也许自己不必跟他分开。

于是晏霖试探着说道：“好……不过，既然如此……那我们，能不能，仍然一起调查？”

“可以。”

这么干脆的回答让晏霖阴霾了很久的心情立刻晴空万里，可他随即又加了一句：“只有一个条件，我以前也说过，请你尊重我，不要任性和自以为是。”

李侘总是会这么说，可这种宽泛的说法不难应付，而且此刻最重要的目标已经实现，晏霖又立刻答应了。

李侘重新靠在树上闭目养神。晏霖把小黑箱关好，心想绝不能让那个可怕的东西再轻易出来害人了，回头必须搞把锁锁上。

“李侘，我们能说说话吗？”

“想说就说吧，我没有睡觉。”

晏霖立刻挪到他的身边，尽量挨着他坐好。

“我们现在，是不是也成为坏蛋的代理人了？”

李侘心里觉得好笑：“没错。”

晏霖沉吟良久喃喃地说：“唉，我们也是迫不得已，不过，这样一来，我们总算是进入虎穴了，是吧……你觉得呢？”

“的确。”

“可是，我们要怎么完成那个任务呢？真的要杀人吗？”

李侘睁开眼睛，看着晏霖认真地说：“你不要这么想也不要这么做，这件事让我来考虑，好吗？”

晏霖习惯性地点点头，她相信李侘一定有办法，于是兴趣盎然地问了另一个问题：“刚才你是怎么说服那个冥灵放过我们的？”

“都是猜想和瞎说，人类、冥灵和仙灵，其实玩的都是差不多的把戏，我只是胡乱编造利用了一下。”

晏霖想了想：“其实仙灵和冥灵都想利用我们对付对方，对吗？”

“是这个意思……不过，还有很多想不明白的地方，你问我也没用。”

“呃……”李侘堵死了晏霖的很多问题，不过她可毫不介意，继续问道：“这个冥灵说害我的不是他，那就是其它地方的冥灵，对吗？”

“只能先这么理解吧，你在地京遇害，很可能是那边的冥灵干的，不过……”

“怎么了？”

李侘轻叹一声：“不知道，先别问我，我跟你一样懵。”

“你比我强太多了，我真的好崇拜你！”

虽说是马屁，但晏霖确实是真心的，李侘没接茬，转而问她飒露乌受伤时的具体情况。

“那会儿有个跟你一模一样身高体型的人进来，带着斗篷面具，我以为就是你，直到他走近时我才感觉到有些不对，他举起手像是要摸我的头，我躲开向外逃去，可还是没躲过他变形拉长的手臂。之后应该是飒露乌出手了，我记得听到了飒露乌和那个家伙的叫声，然后自己像是被闪电击中就晕了。”

“他说我们杀了他两个手下，这样看来那位也挂了。”

“他抓住我的当口我就眼睛发黑，所以我没看见，太可惜了。”

很快晏霖又惊呼：“对了，吴瀚玟怎么样了？我看到那个家伙不知怎么了一下，他就瘫了。”

李侘平静地说：“死了。”

晏霖惊讶地目瞪口呆，李侘宽慰她：“确实意外，但我们对此无能为力，你不要自责。”

“可是，他父母怎么办？”

“你管得还真宽。”

晏霖干巴巴地笑了两声：“你说得对，他家跟我毫无关系，只是觉得……不过这也是他咎由自取，只可惜不能从他那里探听到什么信息了。”

“那倒是，那个家伙看起来是个软蛋。”

一想到吴瀚玟曾经干过的坏事，加上李侘难得的粗话听起来很有趣，晏霖很快释然了。

“李侘，那根大棒子还在吗？让我再看看。”

李侘从裤袋里掏出了一根像是小号手电筒大小的黑乎乎的东西递给她。

“呀，这个东西也能变小，跟我的式女琴一样。”

晏霖说的没错，李侘其实什么也没做，它就自动缩小尺寸钻进了裤袋里。

“和你的琴可不一样，它并不受我控制。”

晏霖前后左右端详了半天没看出什么门道，掂掂重量也并不重，感慨地说：“希望这个东西能保护我们下回不受冥灵的欺负。不过这个分量能杀人吗？顶多能砸晕就了不起了。”

“这种东西只有到用的时候才见分晓，不过我领教过它的厉害，砸死人没问题。”

这话提醒了晏霖李侘受的伤，正想说话被李侘堵了回来。

“别担心，我已经没问题了。”

李侘接过权杖放回口袋里，晏霖此时也没有其它办法帮助他，只能说：“我那儿有万清丹，等我们回去后，我俩都得吃起来。”

李侘点点头，他确实也希望自己快点恢复。

“李侘，你还记得师父说过，冥灵的世界里一共有三位首领，找到他们中的任何一位就有可能找到方师系统，你说我们这次见到的这个，算不算首领之一？”

“可惜他发怒的时候，你尚在昏迷中，不然那时你可能能感受到他是不是透着血红色……不过，那个房间里的那幅画是红色系的，我仔细看过，没看出名堂，只觉得不舒服。”

晏霖因为昏迷的时间长，没机会细看那个房间，无法体会李侘的感受，懊恼之中忽然想起：“对了，当时说了一半没说完，你说那两种植物在那里是不是有什么意味？它们会不会有什么神奇功效？”

“我不知道，而且我估计连李相都不知道。”

晏霖笑了，这本来是她的下一个问题，提前被李侘预知了，她只能连声叹气。

“不过，回地京后我会跟李相借一本东西研究一下。”

“什么东西？”

“他父亲留下的《方师行策》。”

“很厉害吗？能厉害过师父吗？”

“师父并不是方师，他只能算是一知半解，而李相的父亲是位大方师，我相信他的亲笔记载中一定有丰富的信息。”

晏霖露出了一抹崇拜的神情。

“晏霖，这里环境这么清幽，你用那把琴弹奏一曲，可以吗？”

“当然，你想听的话，随时！”

晏霖从脖子上取下式女琴，放在唇边轻语一句后琴就恢复成了原形。晏霖庄重地把她放在自己盘起的腿上。

“想听什么？”

“就上次那支古曲吧。”

“你真行，会喜欢这种不那么顺溜的曲子。”

李侘放松地背靠在树上闭上了眼睛。

晏霖看着他的脸，觉得自己要熔化在里面了，赶紧收回目光和心神，心想李侘说的一点没错，遗落野山，此处绝好，可念天地之悠悠，可怆然而泪下，她决心只为他抚这曲来自远古的绝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