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最后一面

安迪把手机还给了海伦，他不想就玉心和刘渭水的关系多说什么，只淡淡地回答了一句“不认识。”

安迪的冷淡没有引起海伦的不适，因为大家都知道他对这种美丽的皮囊没有兴趣，海伦又笑着问：“那么，你也没有什么需要特别嘱咐的？”

对海伦的好意，安迪展露了一个浅笑：“虚心学习是好事，别虐待她就行。”

因为还要长途赶路，难得才相聚，匆匆又别离。舒尔茨和海伦会在这里住一晚再走，顺便把残羹冷炙收拾一下，留下一个干净清洁的山庄，安娜在自己带来的人里留下了一位经验丰富的男管家协助他俩处理杂事。

临别时，舒尔茨和海伦再次拥抱安迪，还有很多很多话没来得及细说，千言万语只汇成了一句“多保重，常联系，我们爱你”。

去机场的路上，安娜和安迪坐在汽车的后排，安娜坚持让安迪继续枕着她的腿休息，安迪却不同意，坐在副驾驶座上的赛文笑着说：“安娜，你年纪大了，让你受累多不好，要不我俩换换？”

安娜自然是断然拒绝，不过赛文都这么挑明了，她便也不再坚持，只是握住安迪的一只手。

赛文继续说：“我用完了所有人情，以这个速度，明天一早便可抵达昂热，房间都订好了。老家伙的意思恨不得立刻见到安迪……安迪，你觉得呢？”

“明天上午就去见他。”安迪说得很干脆。

赛文沉吟了一下没有反对：“那么见过他之后呢？”

“你陪安娜在昂热休整一下，我直接去唐特，赶最快的航班。”

“不，我们一起去唐特，反正我们也要去那里。”安娜知道安迪是担心自己连续赶路太辛苦，但她不愿放过能和安迪相处的任何时光。

赛文也是这个心情，便脱口说道：“好，一起走。”

安迪知道反驳也没用，便不再多说。

接着赛文忧心忡忡地又说道：“老家伙的意思是单独见安迪……那个老变态不会耍什么新花招吧？”

安娜和安迪都笑了，引得赛文忍不住转过身看着他们：“有什么好笑的？”

“一直不都是这样吗？”安迪没好气地回答他。

“是……可是，他现在快不行了，我总担心他是不是存了什么鱼死网破的心思……”

“你真好心！”安娜的语气里带有略微的嘲讽，不过随即她的心一动，赛文的话也不是全无道理，她转向安迪说道：“做两手准备也是好的，你带个小武器防身。”

安迪摇摇头：“不用，你们放心，他不会的。”

赛文问：“你怎么那么肯定？”

“因为我比你更了解老头子。”

安迪的话把赛文逗笑了，不过没多久他就止住了笑声沉默起来，赛文明白安迪的话里隐含着只有他自己知道的悲伤往事，成功的经验往往是太多的痛苦堆积出来的，他只能在心里默默为之叹息。

安娜轻轻地说：“好，相信你。”

三个人利用途中的时间都尽量地小睡休息。按赛文的全力规划，上午九点多时，他们已经入住了美勒莎度假酒店事先安排好的房间。

巴图特的专用病房其实就是一个应有尽有的超级豪华套间，当安迪独自走进去时，首先感到房间里窗明几净光线明亮柔和，他一眼就看到了窗台上的那盆六月雪，可惜这里的人不善养植，那盆景已经开始出现凋零的势头。

随后看到KK站在离病床一米远左右的地方，面无表情冷冷地看着自己，对这个不苟言笑的死板女性来说，这是她的一贯姿态，安迪出于礼貌，只向她微微点头致意。

巴图特躺在一张豪华大床上，脑下垫着柔软绵厚的枕头。他衰败的样子并不让安迪吃惊，他知道这种状况下的老年人会呈现的状态。他们俩远远地对视了一会儿，巴图特的整个状态竟迅速好转，他面露笑容，抬起一只手，安迪走过去握住，顺便在病床旁的椅子上坐下。

“安迪……不管我对你做过什么，我爱你。”巴图特的声音虽然沙哑，他此刻的眼神却是异常清亮。

安迪动了动嘴角，好久才说道：“如果没有遇见我，你会长命百岁。”

巴图特摇了摇头：“我宁愿遇见你。”

盯着安迪的脸看了许久，巴图特又说道：“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

安迪把耳朵凑过去，听他说完悄悄话后愣住了。KK在巴图特的眼神和手势示意下悄然退出了病房，安迪见状扬了扬嘴角，站起来在他身边躺了下来。

安娜想睡却睡不着，只能躺在露台的软塌上默默眺望萧索的远山。赛文不放心，留下来陪着她，不过他也没闲着，在房间里坐在自己的电脑前处理着各种琐务，既不去打扰她又留心着她的状况。

中午了安迪还没有回来，赛文强迫安娜吃了点蔬菜沙拉，并给她调制了她特别喜欢的鸡尾酒。

直到下午四点多，消息传来让安娜也去巴图特的房间，这就意味着安迪没事，安娜和赛文终于放下心来，安娜一口饮尽了杯中酒。

房间里没什么异样，只是多了一个人。

KK和往常一样站在恰当的距离处守卫着。安迪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看到安娜进来后站起来把她迎过去一起坐下。病床的另一侧坐着一位西服十分考究的老者，手里拿着一摞用密封袋封着的文件样的东西。

巴图特神色安详，他看着安娜虚弱地说：“安娜，感谢你把天使带给我，我要走了，你们替我继续照顾他吧。”

说完他闭上了眼睛，没有人说话，直到医疗监测仪明白无误地显示此人已经永远地没有了生命体征。

安娜呆呆地听着看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觉得眼前的一切诡异无比，这样一个魔头竟然如此舒适地寿终正寝，他的罪孽呢？他的业报呢？他的地狱呢？

她猛地转头看向安迪。安迪像一尊洁白的石膏雕塑，一动不动地注视着那个刚刚死去的人。

安娜一瞬间竟分辨不出他是死是活，只是下意识地握住他的手，用力捏着，才终于把安迪唤醒。安迪看着安娜，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

很快有两位像是医生的人进来，坐着的人都站起来退到一边。确认死亡的过程很迅速，他们把死者转移到一张手推床上，无言地离开了。

房间里此时只剩下了四个人，那位老者咳嗽了一声，用无情但清晰的声音说道：“根据死者的生前意愿，在此宣布他的遗嘱。”

安迪和KK似乎毫无惊讶，只有安娜张了张嘴，但终于没说什么。

由于这个突发事件，安娜、安迪和赛文都在美勒莎住了一晚。

他们留下来并非是为了参加葬礼，按巴图特的遗嘱，他死后不必发丧，葬礼也无需任何人参加。他们留下来主要是为了接管美勒莎。

巴图特把美勒莎留给了安迪，把秘密部队留给了安娜。直到此时他们才知道美勒莎究其根源竟然是巴图特的个人独资资产，这种情况太罕见了，因为美勒莎可不只是简单的一家酒店而已，由此可以推测巴图特拥有的全部资产规模有多大，不过那些都跟安迪和安娜无关。

律师告诉他们，巴图特早有安排，留给安迪和安娜的东西不允许别人来觊觎，不过他俩也同样不能惦记他的其它资产。

安娜和安迪对财物并没有兴趣，巴图特应该是了解的。秘密部队确是安娜十分想要的，美勒莎纯属意外之财，安娜推测那是巴图特对安迪的一种特殊赠予，只是不知道究竟的原因。

利用律师在场的便利，安迪直接完成了所有人变更的全部签字要求，剩下法律程序交给律师代办即可。至于经营管理方面，安迪既没有时间也不方便直接出面，便就地授权委托给了赛文统一管理，作为回报，美勒莎经营利润的80%划归安娜集团。

不明就里的酒店高管层早已被告知会更换主人，此时全体就位等待新主的检阅。赛文代表安迪去审查美勒莎的经营状况后，房间里只剩下安娜和安迪，两人静静地各躺在一条软榻上，默默地喝着新鲜橘汁。

安娜很想知道安迪和巴图特独处那么久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感觉到安迪并不想说，就按下了性子暂时不问，她也确实还有其它重要的问题要跟他探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