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花堡

安娜在姆南的家是她居住时间最长的，因为她很喜欢这里，另一方面姆南是个交通便利的城市，住在这里搞事业也不受阻碍。

那是一个真正的古老城堡，有一个世代相传的美丽名字叫花堡，历史可以追溯到八百多年前，据说属于当时这个地区的领主。这个房子的神奇之处在于，即使是在那么久远之前建造的，它的所有者和建筑师却像有超前洞见似的，他们把房子的结构和装修尽可能地分离，这样一来后代居住者如果不喜欢前代的装修风格，便可以比较轻松地进行改装。

不过有一利必有一弊，也许是由于它的这种奇特设计，在当时的建造难度可能比较大，所以花堡不是一所宏伟建筑，而是一个只有九个房间的两层小楼。这种规模在古堡里很罕见，也使它处于一个尴尬境地，有钱人看不上，觉得它寒碜，作为旅游景点又缺少显赫的身世或故事。

安娜起初来珐国发展时住在首都唐特，但渐渐地她厌倦了那里，便开始寻找新的住宅。花堡那时已经相当衰败，它的最后一任主人死后，把它留给了自己远在米国的侄子，据说这个侄子只来过一次，后来由于多种原因他决定出售。

安娜喜欢它的名字，在第一次参观时便已心动，但她刻意掩饰自己的意图以便压价，最终在第二次参观后才买下。

花堡的房体虽然不大，但附属于它的土地面积并不很小，这十分契合安娜的需求，她并不打算把这里打造成名利场，而是属于她的温馨之家。

和猫堡不同，安娜在这里种植了许多美丽的花株，一年四季都有不同品种的花朵开放，让它和它的名字名实相符。

这里有常驻的管家、佣仆、园丁四人，除去给他们安排的住房，安娜给自己留了2个专属房间，给弗尔和赛文分别留了1个房间，剩余的其它空间全部交给赛文和管家打理。

这里可以娱乐，但不接待宾客住宿，即使是像舒尔茨和海伦，他们也只能住在城里的酒店里。要说唯一的例外只有安迪，安娜会整理出自己的专属房间给他住，但可惜安迪并不买单，他只在这里住过一天，之后便去住酒店了。

为此安娜有一阵子颇感不悦，但只要安迪跟她撒个娇，她便立刻没了怒气，之后渐渐也就释怀，她明白安迪喜欢黑湖山庄那样的地方，花堡不符合他的偏好。

赛文是除了安娜之外，这里的第二个常客。他愿意的话可以一直住在这里，但赛文有他自己的事，需要经常往来于不同的国家和城市，但当安娜住在这里时，他会尽可能地多来这里。

赛文把自己的房间做了特别装修，剔除了所有女性化元素，更简单更现代更硬朗，安娜对此毫不介意，只有住得舒适，人才能安心。

在从机场前往花堡的路上，赛文和安娜合计了一下近期的主要活动，首当其冲的是看望巴图特，其次是领地巡视，再次是要举办几场重量级的社交活动。

“我们最快什么时候可以去昂热？”

“只求快的话，明天；准备更充分一点的话，后天。”

“那就明天，赛文，这事得快。”

“没问题，只是你这位老太太要辛苦一点了。”

安娜哈哈大笑，突然她问道：“现在花堡里什么花开得最好？”

赛文长叹一声，说了句：“又来！行了，你扳回一局。”

原来赛文是花“痴”，他对花一窍不通，就算在花堡住得再久，就算园丁多么不厌其烦地向他讲解，他还是记不住，所以安娜每次拿这事笑话他，当做他直呼自己老太婆的反击。

越接近花堡，安娜越感觉身心舒畅。其实她谈不上懂花，对花卉的专业知识比赛文多不了多少，她也并无志向成为花卉专家，她只是喜欢看花，无论是名贵的品种还是路边的野花，她都觉得很美。

很多人说她有一颗不老的少女心，安娜并不认同。她的心早已冰冷，但她依然在努力地生活。她早已赚到了足够养老的钱，可她总觉得自己还负有某种使命。

这种说不清的使命感，让她在无论怎样的艰难困苦中总能找到微弱的希望，那些美丽的花朵会让她相信人世间一定还有美好的东西。

就像有人会去教堂寄托精神，有人会通过极限运动来净化身心，花对于安娜来说就是一种媒介，沟通起了现实和虚幻的两个世界。

上帝剥夺了她，上帝也馈赠了她。为此，在来到人生的第三幕时，她放下了心中的怨念，无论生命的结局会怎样，她觉得自己都能心平气和地坦然接受。

她已经离开花堡一个多月了，佣仆们都在门口列队等候，安娜和所有人都亲切地握手寒暄。这些都是她精心择选的人，即使地位不同，他们完全相处融洽。

安娜没有进屋，而是直接去了花园。她的花园是经过设计的，有一部分完全保持自然原生态，让不起眼的野花也能自由生长，还有一部分则由人工照料，精选世界各地的精品花卉种植。

弗尔负责整理收拾安娜的行李，赛文和园丁陪着安娜散步。

园丁一路向安娜汇报他的劳动成果，尤其是这个时节正在盛放的六月雪盆栽。由于它是引进品种，需要园丁从零开始摸索和掌握它的生长规律，去年它终于开始开花，园丁和安娜都非常高兴。

安娜久久地站在一盆六月雪跟前，它并不妖娆却那么耐看，而且这个美丽的名字简直太贴切，安娜第一次看到这种花时就决定要引种。

安娜一边欣赏一边夸奖园丁，园丁乐得合不拢嘴。赛文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像空气，便主动问了个问题：“昙花差不多也该开了吧？”

园丁立刻回答：“是啊，我一直在控制温度，就是在等你们回来。”

安娜笑了，对赛文说：“真难得，你还记得昙花！我真该谢谢安迪，不然你那个脑袋怕是连这一种花也记不住。”

赛文爽朗地笑了几声：“确实如你所说，要不是听安迪讲过关于它的故事，我根本不会记得。”

“赛文，你在这里也无聊，我们去野园走走吧。”说着安娜便让园丁先回去休息了。

野园里欣欣向荣，从夏到秋，这里正在上演着一年中临近尾声的灿烂辉煌。

“赛文，除了昙花，你对安迪最深的记忆是什么？”

赛文在野园里散步比在花园里自在多了，他没想到安娜会忽然问这个问题，他立刻的反应是惊声问道：“他是不是出事了？”

“没有啊，你紧张什么！”安娜赶紧宽慰他：“刚才提到了他，我顺便问问而已，你要吓死我啊！”

“分明是你吓死我，问得没头没脑的。”赛文显然对安娜的好心不买账，不过他很快就回转过来，说道：“就是很想念他。”

安娜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赛文冷冷地问：“说实话，你有没有伤害过他？” 

赛文简直莫名其妙，瞪大眼睛喊道：“我怎么可能伤害他！你疯了吧！”

安娜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她的语调也变得特别地麻木和单调：“赛文，不要着急，好好回忆，想清楚了再回答，你伤害过安迪吗？”

安娜猝不及防的冷酷震慑住了赛文，他情不自禁地随着安娜的话开始回忆，自己曾经伤害过安迪吗？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赛文像落水者般闭上了眼睛。等他睁开时，眼中满含着愤怒和绝望，他用这种眼神盯着安娜，仿佛随时会一口把她吃掉。

安娜毫无畏惧也死死盯着他，用冷到极致的声音问道：“你伤害过他吗？”

赛文低吼道：“我没有！”

安娜毫不退缩：“在你训练他的那段时间里，你伤害过他吗？”

“我没有！”赛文高声大吼，然后忽然跪到地上开始用手捶地，不断地喊：“我没有！我没有！”

安娜不再逼问他，她用手轻轻捋了捋赛文的头发后默然走开了。

赛文在一棵大橡树下重新追上安娜，安娜安详地坐在树根处，不知在想些什么。赛文不等招呼径自在她身边坐下，平静地问：“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样吗？”